莫春是下楼时看到那个刑部官员的。他不认得,那个刑部官员只是个小小七品查案经历,也不认得这个大皇子。但他朝店小二打听那个“天仙般”的女子时,莫春就知道他要找的是林墨。于是便将人带上二楼来了。看样子,没有敌意,应当也不认识,能有什么事?才进了门,那刑部中年经历便朝着林墨深深一揖,躬身到地,“陆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莫春:???林墨笑笑,“不过多说两句,谈不上恩。”
陆经历心有余悸,抬起头来正色道,“若非姑娘提点,陆某定然已命丧黄泉。于姑娘不过两句话,于陆某却是再生之恩,请姑娘留下府名地址,陆某另择良日前去拜谢。”
林墨正摇头要拒绝,忽地定睛又看了他两眼。随后猛地站了起来,“今日你家中女眷可是去了寺庙?”
陆经历一愣,随即答道,“是,今日拙荆说是要去承恩寺上香……”才说完,他脸色亦是一变,“姑娘,可是拙荆她……”林墨脸色也是凝重,“她今日怕是有火光之灾。”
她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可她又不认得他的夫人,只能推测画中的人与陆经历当有关联。陆经历经过前头之事,对她是深信不疑,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朝外奔去。林墨也起身跟了出去,“我也去看看。”
说不定能帮上忙。楚瑜瑾拉住她,“你一个弱女子,瞎凑什么热闹?”
林墨却道,“我是医者,既知有险,不去看看,岂能安心?”
她心头有一种感觉,她非要去看这一场大火不可。楚瑜瑾见她面色坚毅,知道阻止不了,便让她出门,随后也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要说医者,现场若是能救治一二,倒也是能出力的。莫春回过神来,墨墨她……是恢复了预知的能力?还恢复了医术?不,不可能,他能感应到她的神识在他的禁制下沉睡不醒。那这种预知的能力和她的医术,是保留在她的本能中的?他提起衣摆,也跟了出去。林墨和两个婢女上了马车朝承恩寺驶去。楚瑜瑾则示意哲希将那陆经历带上马,也一路朝承恩寺奔去。莫春慢了两步,被小二拉着付钱,他让随身侍卫去处理后,自己也骑马跟了上去。几人才出大郢城,城中望火楼已经开始响起震天的锣鼓声。楚瑜瑾和哲希三人是最快到达承恩寺的。承恩寺位于郊外的承恩山上,远远就看见山顶火光冲天。陆经历横趴在马背上被颠得头晕呕吐,可是侧头瞧见这火光,目眦欲裂。他的夫人不只自己去了,还带了两个女儿一同去的。沿途可以看见惊慌的百姓从山上跑下来,也有离得近的潜火队衙役赶来了。四匹马先后在山脚马儿跑不了的地方停了下来。陆经历也不顾头晕目眩,拍着胸口缓解胃里的翻江倒海踉跄着往山上跑。莫春身后跟着的侍卫倒是心急如焚,也管不了他,却能上前提醒,“殿下,火势紧急,我们并无救火工具,也是无可奈何啊。何况您和大周太子殿下皆是身份尊贵,岂可以身犯险?”
哲希也是如此想法,陆经历有家人在山上,他们又没有,看那火势,他们两手空空的确莫可奈何。莫春想的却是,他如今只是凡人一枚,但楚瑜瑾可不是啊。眼前险情,他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身陷火海而不出手?只要他出手了,用了术法灵力,他就是违约。违了约,那便退出公平竞争。很好。于是他大义凛然地说,“本殿既生为皇子,岂能置百姓于不顾?”
他看了楚瑜瑾一眼,抬步上山。楚瑜瑾只是似笑非笑,转了个身,朝向来路。不一会儿,林墨的马车也到了。她跳下车,二话不说,径直朝山上走去。好在烟雾是从山顶往上飘的,所以上山的人倒没吸到多少毒烟。路边有几种清凉可治烧伤的药草,林墨见了也都让红缨和翠琅现采了备用。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眼见从上面跑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还带着哭泣声。林墨停下了脚步,把手伸给了楚瑜瑾,果断地说,“你带飞我上去。”
走上去实在太慢了。莫春黑沉着脸,挡在了二人中间。林墨莫名其妙看着他。莫春郁闷道,“我带你飞上去。”
好歹我才是你未婚夫。楚瑜瑾却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都飞了好几回,不差这一回。”
莫春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固执地朝林墨伸出手。楚瑜瑾也朝林墨伸出手。林墨纠结了一下,叹一口气,“算了,我自己走吧。”
说完,她挽袖扎裙,提一口气,如猎兔般在山道上狂奔起来。楚瑜瑾想起之前她那“青州小霸王”的称号,微微一笑,也一提气,朝她的身影追赶了过去。莫春也恨恨地一点足尖,追了上去。林墨虽有小霸王称号在手,但武功并不如楚瑜瑾和莫春,不会轻功,但胜在耐力足,奔跑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到了寺庙门前。但见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尖叫声、呼救声、哭喊声汇成一片。起火的是一座雄伟的二层大殿,一楼的大火完全堵住了大门和通道,火势正在蔓延开,外围有人焦急地奔走呼号,寻找叫唤着各自的亲人。二楼角落里隐隐传来呼救哭泣声。最惨的是,这个大建筑旁边就有一座高八层的宝塔,塔上平日也是朝香客开放的。这宝塔和这个两层大殿是合在一个院里内的。塔下已经是一片火海,那塔上的人正站在塔尖那一层捂着鼻子轮番呼救。肉眼可见,人还不少。林墨看着眼前的大火有些恍惚。这烈火明明燃烧的是殿宇,可为何她会有种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那被困在楼上的明明是别人,可为何她会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火舌舔上身体的滋味,滋滋啦啦皮肤冒油的滋味,五脏六腑萎缩痛苦的滋味……简直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