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怡嫔薨逝,楚隐月一样要守孝三年,在后宫她已经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嘉和帝显然也并不看重她。她却胆敢逼死容妃,无视皇后的禁足令,到这花间酒楼来毁楚湘月的名节,到底是为什么?她的身后又有什么倚仗?楚湘月拉着林墨坐下来,讨好地将她方才默写出的曲谱捧了上来,“太子妃嫂嫂,那只讨人厌的苍蝇终于飞走了。眼下还有一桩公案。”
林墨这时抬眸,看向墙角缩着的掌柜的和那个琴娘。她觉得这个琴娘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琴娘上前跪伏在林墨面前,“晚娘参见太子妃,晚娘惭愧,借了太子妃的曲子,还请太子妃恕罪。”
林瀚惊了。林济也惊了。他指着晚娘说道,“你你你……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她方才明明说,琴曲有相似,她弹奏的是她自己原创的曲目。一直候在一旁的七位评判也惊了,这是传说中的不打自招?晚娘又看向掌柜的说道,“当日奴家虽然在画舫上听过太子妃的神曲,起初并没有想盗用来着。是掌柜的说,天下曲目一大抄,先用来打擂台,便是胜了,也不过在这酒楼弹奏一个月而已,谁会知道这曲子是抄袭的?”
偏偏今日打擂时,就遇万绮兰和哲希一干东宫卫路过,当即就听出来了。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掌柜的面色极为尴尬,“晚娘,你……?”
晚娘这时又朝着七位评判和掌柜的福身道歉,“奴家惭愧,扰乱了擂台赛的公正性,奴家自今日起退出琴会擂台赛,还请评判们见谅,请掌柜的见谅。”
掌柜的胡子气得一抽一抽的。七位评判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只得摇摇头,重新去比分了。林墨看着晚娘,沉吟片刻,起身又走进楚湘月方才那雅间,“你进来说话。”
晚娘连忙抱着古琴进了雅间,还关上了门,把众人的视线都关在门外。林墨坐下,沉了脸,“你用这法子引本妃过来相见,是何用意?”
晚娘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奴家该死!”
林墨道,“抬起脸来,本妃似是在哪里见过你?”
晚娘抬起脸,眼里已经是通红一片,“是,晚娘此前有个名字,叫月奴,曾经在天仙阁上,助纣为虐……蒙太子妃搭救。”
林墨想起来,“后来,你不是到了梅庄?替那些病人弹曲缓解他们的苦痛?”
晚娘点头,泪水涟涟,“是,后来,月奴便在梅庄住了下来,与紫莎姐姐、蓝叶姐姐等人相处甚欢。可是……有一日,奴家醒来时,发现被贼人掳走而且被……那贼人正是之前在天仙阁打杂的龟奴。奴家那日因放走了太子妃而令天仙阁遭大理寺查抄,那龟奴也因此被打瘸了腿,伺机向奴家报复。奴家一直想回梅庄求救,可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肚子大了……以为是有了身孕,奴家便觉得无颜再回梅庄。后来,奴家打伤了他,趁机逃了出来……就一直流落在外。后来才得知,奴家这肚子,原来并不是有孕,而是生病了。奴家一直想寻得太子妃,却无缘得见。不得已才出此盗曲下策,以期能见太子妃娘娘圣颜。”
林墨想了半晌,月奴……天仙阁……晚娘见她神色莫名,将手上的古琴举过了头顶,“娘娘或许认得这把琴?”
这时林墨听到一个萌萌的声音,“哎呀,小琴琴又见到这位又美又飒的姑娘了呀。”
林墨:???那个声音又道,“上回在天仙阁,月奴是想救你来着,可是你太腻害了,自己就把他们都撂倒了呢……”林墨脑海里突然便想起那个天仙阁,后来被带到南风舫,自己还在那里救了广陵侯府云家的嫡六子云皑和齐青木。她恍然,“原来是你啊。”
这个你字,旁人都会以为说的是晚娘。可古琴知道,是在说它呢,于是很是兴奋,“是我是我,是小琴琴哦。我以为再也没人能听到琴琴说话了,没想到,又遇上姑娘你了!”
林墨于是想起自己要寻找的那有灵智的法器来,果然是个有机缘的。她淡淡一笑,“晚娘,平身吧。”
晚娘反又伏地。林墨叹了一口气,“你如今见着本妃了,此间亦无旁人,你还不说实话?!”
晚娘身上抖了一下,然后才直起身,“请娘娘恕奴家冒犯之罪。”
说完,她将手伸向了腰间,慢慢解开了她的腰带。林墨眼色沉沉看着她。方才她听晚娘说生了病,便心里大约有了数。直到晚娘解开了肚兜,露出身上瘦得皮包骨却腹大如鼓的身子,她惊得站了起来。晚娘泪流满面,“奴家得了怪病,奴家不想死。奴家得明远大师指点,说只有娘娘有法相救。纪府的事,晚娘也有所耳闻……还求娘娘垂怜。”
林墨眼神一厉,看向那把古琴。古琴立刻全身颤抖,“不是啊姑娘,不是小琴琴干的!”
当然古琴的声音,只有林墨能听见。林墨喝道,“怎么回事?”
晚娘全身一抖,古琴也全身一抖。一人一琴的声音同时在林墨耳边响起:古琴:“小琴琴没干过主动吸人精血的事情!”
晚娘:“奴家也不知从何时起夜夜恶梦与人苟合,身子便一日虚过一虚……这肚子……已经至少……有三年了!”
她说到后面显得极为艰难。林墨看着她解下厚厚的衣服,大约明白了平日她就是用厚衣才能掩盖变形的身体。林墨示意她上前来,“伸出手来。”
晚娘连忙上前,抬起了手腕。林墨一把捏住,片刻后放开,皱了皱眉,“你肚子里可不是怀孕了。”
晚娘却没有丝毫惊讶,“奴家也寻大夫瞧过,说是……奴家肚子里,兴许是长了个东西……”林墨想起南越自家那个血脉相连的弟弟手术之事,沉吟片刻点头,“要救你也不难,只不过……要将你的肚子切开,再缝上。如有不慎,你或许会没命。你可害怕?”
晚娘坚定地点头,“奴家愿意。若没有太子妃,奴家这条命,怕是早就没了。”
与其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不如求一条干净的路,便是死了,她也是干干净净的!林墨又想起还在眼巴巴等待病人的小玉玦,微微一笑,“明日你可去东街口的问斋看看。”
晚娘又是拜谢,起身欲退出去。林墨喊住了她,“等等。”
她觉得晚娘身上还有古怪。“请娘娘示下。”
晚娘退回来垂立,洗耳恭听。她用神识和古琴交流,“你方才说,你没有主动吸人精血是何意?你明明吸食人的精血吸得油光发亮。”
古琴很是委屈,“小琴琴没有主动吸食她的精血,都是她自愿献给小琴琴的。”
林墨眉目一厉,“说清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