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月十二,仙客来酒楼一早便店门全开,檐下全是喜庆的红绸子红灯笼,路过的百姓都以为这仙客来酒楼老板在办喜事。有人便议论道,“听闻这沈老板和离了啊,此番莫不是又要娶亲了?”
旁人呸了一口,“怎么叫又?上回他可是嫁到岑家为赘婿的,这回和离归家,便是娶亲也只能算头一回。”
“哈哈哈——”众人爆出一阵轰笑。“那便去看看!”
有个黑衫男子抬步就朝店内走,却有一旁同样身穿全新店服的店小二拦住了,笑容满满,“对不住了客官,今儿敝店有贵客到,入内的须有帖子。您可有带帖子?”
那人一脸怒容,“你一饭店的开门做生意,哪儿有把客人拦在外头的理儿?”
小二依旧好脾气地一指旁边的大红榜单,解释道,“您看,敝店这儿可写着呢,今儿谢绝一切散客,只招待贵客携帖上门。便是皇亲国戚来了,没有帖子,那也是进不得的!”
那人正待发作,眼尾却瞧见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上面一个婢子跳下来,又扶下一位妇人。那妇人朝着小二点点头,径直进去了。那人便横眉,“好你个小二,方才还说要验看帖子,怎的此人你看也不看便让她进去了?!”
小二又陪着笑道,“这位客官,方才这位是林夫人,是我们沈掌柜的嫡亲妹妹。今儿举办的全花宴,便是由这位林夫人亲自掌厨,她若是进不来,今儿这全荷宴,可就无人能操持了!”
身后围上来几个百姓,好奇问道,“全荷宴是什么?”
小二立刻来了精神,“这是我们仙客来推出的全新菜品,顾名思义,便是整整一百零八道菜,全是用荷花的各部位制作而成。今日是首宴,明日开始,各位都可进店一饱口福!”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百零八道菜?!”
“全用荷花的各部位制作而成?”
先前那人嘿嘿笑道,“店小二,你当唬谁呢?眼下才六月初,便是荷花起了苞,那也才是个小绿苞吧?便是用荷花各部,难不成光顾着用叶子和花茎?莲子呢?莲藕呢?”
小二呵呵笑着,倒也不急着回答。旁边有人突然想起,“哎呀,前两日听说小石山那边的荷花塘,一夜间全开了花?!难不成是真的?”
有人又道,“是啊是啊,昨天我家那小舅子还亲自去看了看这奇迹,还摘了两颗莲蓬回来!”
“我的天!快快,再去看看,可还有?!”
那小二连忙拦了拦,“诸位客官,去看看是成的,可那处是东宫的产业,莫要心痒手痒拿了不该拿的。”
那黑衫男子怒道,“几颗莲子而已,也叫不该拿的?”
小二搓着手笑道,“客官,东宫管事的已经应允我家掌柜的,那荷花塘的所有物事,尽供我们这仙客来酒楼做全荷宴。要是都去摘一把莲蓬、挖一锄头莲藕,那这个月的全荷宴,可就难以供应喽。你们若是要饱口福,那可不得等到金秋十月其他地方的荷花结了果才成?”
众人恍然,“原来是东宫的产业,那自是不敢乱来的。我们就去看看,看看。”
“是是,六月初就开花结果的荷花,那估摸着是神仙下凡来施的法!必须去看看!”
小二呵呵笑着,做了“请”的手势,众人这才散了。一早上几位小二们光顾着拦着散客了,快到巳时正的时候,才陆陆续续有人拿着帖子上门了。掌柜的沈荣也安排好后厨诸事,到前面来迎客。来的人先是林府的,从老太爷到林瀚到林煜,祖孙三代加上江姨娘和于姨娘几个呼啦啦一群人,还带上了湘月公主和她林家驸马。然后是林心琼领着梅庄的一干人等也过来了,孙妈妈和英娘母子三人连带着姣姣、怜思怜意、冯坚和那白书生,还有吴帐房和妻子,又是满满当当一堂人。不一会儿万绮兰和哲希大统领也来了。柳瑟一人来的时候,还担心无聊,见到万绮兰,立刻就拉着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哲希只好摸摸鼻子走开,正巧看到抬步进来的齐青木,自觉凑一块儿了。然后金玉满楼的掌柜的玉娘竟也来了,不过她没好让阿乔跟进去,只自己拿了帖子进了门。最后是太子和太子妃驾到,小玉玦看到兰儿几个小姑娘娃娃高兴坏了,直接蹦跳着过去玩儿了。几个站岗的小二以为贵客也就差不多了。谁知后面又来了一辆低调的马车。便见一个少年郎跳下马车,然后转身扶了一个钗环和衣着看起来都普普通通的妇人下来。沈荣连忙迎上前,也不知对方是何身份,只口称“贵客,可有帖子?”
少年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帖子。沈荣打开一看,却是空白的,心头一革噔,自也不敢胡乱称呼,直接躬身引了二人入门。便见那已坐下的太子和太子妃猛地站了起来,快速迎上来。沈荣心头全是庆幸,想必这妇人是个了不得的贵客。又见太子和太子妃一左一右地扶着妇人。他的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耳边听到太子低声说,“母亲,您先前不是说不想来了吗?”
沈荣腿一软,朝着三人的身影,就跪了下去。林墨嘴角勾起,手掌背在身后摆了摆。沈荣这才慢慢起了身,也听不见那妇人说了几句什么,走到门外,抬头将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他入赘岑家多年,又一直是沈家的顶梁柱,这些年夹在生意场中拼命打拼,也还是眼睁睁看着沈家的产业在岑家打压下步步退让,最后只剩得这个仙客来酒楼。本以为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总是夹缝中艰难求生。却没想到,竟因着大舅子的关系,得了太子妃的青睐。三日前,妹妹拿了这全荷宴的菜单过来,他就激动不已。同时也忧心忡忡,不知道眼下那花芯莲子和莲藕等食材如何寻到。不料次日就得了消息,说那小石山旁的荷花塘一夜间全都盛开了。他当时就激动了,带了几个小二去取食材来给妹妹练手。而且,昨日,便有东宫的下人抬着几大筐的食材进来,显然比他自己去摘取的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