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是从宫里面出来的，打人最有一套，手劲儿比旁人大得多，这几巴掌下去，周婆子脸盘子高高隆起，嘴角也已经破了，渗出了血。周婆子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赵嬷嬷这就是要找一个中间背锅侠。而自己就是这个大冤种。她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但赵嬷嬷是公主殿下身边的心腹，其地位比府内的大管家还要高上一等，她可不敢和人对上，只能求饶：“赵嬷嬷，我知道错了，求赵嬷嬷看在小姐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赵嬷嬷这才收回了手，抖了抖衣袖：“若是下次再敢挑拨两位贵客的关系，便是小姐也护不住你。”

她一抬头，怒气瞬间敛去，对陈夫人笑靥如花：“陈夫人，都是这刁奴，从中挑拨，如今我已处置了刁奴，您觉得如何？”

刚才那几巴掌是彻底地震慑住了陈夫人，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脸疼，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心虚道：“我，许是我刚才误会了。”

“夫人心中明白过来不被这刁奴蒙骗，眼睛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赵嬷嬷笑道，“如今殿下还在等着顾夫人，我便不与陈夫人在这里细说了，顾夫人，请。”

顾玉竹看了一场好戏，心满意足地咂巴着嘴起身，“劳烦嬷嬷带路。”

她怜悯地瞧了一眼周婆子。看吧，不要乱掺和事情。这就是个血一般的教训。周婆子心中几乎呕出了一口血，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等人一走，陈夫人心虚道：“我也没成想，公主殿下身边的那老东西会这一般不讲道理，周婆子，你这没事吧？”

“我没事，这里不是在临安，还请夫人以后不要随便乱出头。”

周婆子压着怒气同这猪队友说。“那女子莫名其妙来找公主殿下，我得赶紧去通知小姐。”

她匆匆离开。而另外一条路上，正在给顾玉竹带路的赵嬷嬷同她温柔细语的解释：“陈夫人是我们府中的大恩人，小姐也十分依赖她，我们做奴才的，也不好对客人下手，只能杀鸡儆猴，还希望顾夫人不要放在心中。”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反之我更好奇，你就这么确定不是我先动的手？”

顾玉竹笑着套话。这位赵嬷嬷，可没有看见事情经过，未免也太笃定了。“老奴是从宫里出来的，看人还是有三分眼力劲儿，客人是个什么性子，老奴一看便知。”

赵嬷嬷自认这双眼睛还是有点用处的。顾玉竹便笑笑不再说话了。两人一起穿过了抄手游廊和石子小路，这才到了一间院子里。冬天了，院子里的几棵树叶子掉了个精光，花草也被搬进了屋内，光秃秃的，看起来很是萧条。“咳咳咳——咳咳——”屋内传来一阵阵，又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赵嬷嬷三两步上前，先进去禀报，“殿下，顾夫人已经来了。”

“进来吧。”

里面的人声音气若游丝。顾玉竹随着人进去，丫鬟便为她端上了凳子，她顺势坐在凳子上，望着文乐公主喝药。文乐公主一鼓作气喝完药，在旁人的伺候下赶紧漱了口，又塞了一口零嘴，这才叹道：“让你见笑了，每年到了冬季，我的身体便支持不住，恼人得很。”

“小病也可成顽疴痼疾，殿下应当好好保养，身体才是。”

顾玉竹关怀了一句，在丫鬟路过自己身边时，她面色倏而一落，“等等，把那药碗给我瞧瞧。”

“我这病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彻底根治——”文乐公主说的话骤然停住，“怎么了？”

顾玉竹起身走向那停着的小丫鬟，从对方的手里面拿过了碗，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果然，她没有闻错。“殿下，这药方子不知道是谁开的？”

“这药乃是皇兄派宫中御医给我看了病之后开的。”

思及之前顾玉竹几根金针就能让自己从中药中清醒，文乐公主还是比较信任顾玉竹的医术的，不由多问了一句，“这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公主殿下可有药方让我瞧瞧？”

顾玉竹继续追问。文乐公主给旁边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便很快拿着那药方递上来，顾玉竹展开药方一看，眉头便深深的皱出了一个川字。赵嬷嬷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顾夫人，这可是有什么问题？”

她看宫里那些老御医对绝症束手无策时，也是这副表情，吓人得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玉竹犹豫着看向屋内的丫鬟。文乐公主蓦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赵嬷嬷抬抬手。赵嬷嬷立刻便指挥着两个心腹丫鬟：“你们去门口守着，可不许有人偷听。”

“是。”

等心腹丫鬟一退出去，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顾玉竹起身亲自将药方还给了文乐公主，才道：“殿下，您吃的是最常见的祛风寒的麻黄汤，有麻黄，桂枝，杏仁，甘草组成，这汤药甚是简单，这是根据病人病情的轻重不同，用量有细微差别，有的大夫也会加些其他的药，但无论如何，不该添加沉香。”

“这里面有沉香？”

文乐公主先是诧异，又追问，“加了沉香又如何？”

“沉香味辛性温，用来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主治胸腹闷胀痛，可我看您面相，除了风寒，还有些阴亏火旺，气虚下陷，沉香会加重加剧您身体亏损，导致这病久久不愈，若是长此以往，身体便越发败坏，就如同被虫给腐蚀空了的木材。”

顾玉竹叹道。宫中御医，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只怕是有心人故意放进去的。文乐公主怔怔地看着那药方。药方里面一目了然，没有沉香这味药。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嬷嬷，去查。”

“是。”

赵嬷嬷马上宣了好几个小丫鬟进来，凡是经手过药材的，一个都未曾放过。小丫鬟们怯生生地跪在屋内，听得赵嬷嬷厉声质问：“这药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人碰过，你们可想清楚了再回答，万一说错了，可小心着你们的皮。”

几个小丫鬟你看我看你，最后都缩着脖子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