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紫竹苑中已经聚集了白家女眷,老夫人坐在上首,声音中不含情绪地宣布:“昨,今两日考校,位于榜首的是栀丫头,其次是瑶丫头,凝丫头最末。”随后,她静坐在上首,关注着每个人的表情变化。白锦栀一副冷淡模样,似是并不感到吃惊。白苒瑶内心的窃喜都快呈现在脸上了,这让老夫人不禁蹙眉。白书凝默默垂首,不说话,偶尔抬手的动作似是在抹泪。
君玲珑与白锦栀一般镇静自若,杜氏倒是伪装的比白苒瑶好得多,只是这苏氏苏玉一副担忧又想垂泪的模样。 老夫人收回目光,君玲珑似是觉察什么,出声道:“今日凝丫头之事,本宫必会彻查。苏氏,你可安心?”“妾身……妾身自是安心有夫人在的。”
苏玉含泣音回话。
老夫人见状,揭过了这个话题。 “今日之事暂且一放,凝丫头,后日的百花宴是否还要前去。”被点名的白书凝抬头,向老夫人回话,“书凝……书凝自请随姐姐们前去。”
老夫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轻抿口茶,接着道:“既是三个丫头都前去,万不可丢了白家的脸面。”
白老夫人示意晴岚将几个妆奁拿上来,“这些是予你们的首饰。”
晴岚将妆奁一一放入三个丫头手中。 “凝丫头,苦了你了。”
老夫人轻叹一句,又将白书凝招上去耳语几句。白书凝连连点头,向老夫人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老夫人看白书凝这样,让其余人先走,只留白书凝一人留在紫竹苑。 白锦栀先去了君玲珑那边,君玲珑向她叮嘱了几句,而后问:“栀丫头可有受伤?”“没有,母亲。”
“可与那人发生了冲突?”
“母亲……没有啊。”
白锦栀连连摇头。君玲珑这才放心。百花宴举行在即,她可不想锦栀与权力中心的人有太多的牵扯。于是有叮咛的白锦栀几句要紧话,这才让她退下。
“不过,母亲,锦栀不得不向那个权力漩涡走去,哪怕是错一步便身死,也会护好您,也会……让白苒瑶同我一起去往地狱的。”白锦栀只能默默将这些藏于心。
她缓步走向玉清楼,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不同。“有人……去了我的院子。”白锦栀加急脚步,明湘与她直直撞上,明湘扶着摔疼的地方,刚想出声,就听见白锦栀道:“明湘先走,帮我烧些浴水。”
随后进了自己的屋子。明湘奇怪地揉揉头,但她还是去烧水了。
甫一进屋,一具精壮的男性体躯就将她抵在门板上。白锦栀转身抵住他继续向前的身躯,抬头,眼神清明,不含一丝情绪地说:“表哥此举,于你,于我,都不是妥当的吧。”君慕卿一怔,似是“啧”了一声,然后不情愿地起身离去,走向桌边。 白锦栀缓步走去,一点也不着急地坐在桌边,等他问话。 “怎么?表妹不上盏茶,好好招待我这个表哥?”
君慕卿一挑眉,语气像是在诘责她。
白锦栀不疾不徐地整理整理衣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表哥,深夜来访,也未曾与我父母拜帖或提起。说起来似是表哥的不对呢。”“你……”君慕卿险些让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气笑,“呵,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不及表哥您啊。”
白锦栀起身离去,转到屏风后不知在做什么。待她出来时,手中便是茶壶。她早已沏好了茶,过来后却只给自己倒上了。
“呵,可真是我的好表妹啊。”君慕卿嘲讽道。“不知太子表哥来,所谓何事?”
白锦栀漫不经心地问道,将话题扯入正轨。
“今日你遇袭。”君慕卿收敛了神色道。
“这我知,不过……”白锦栀盯着窗,未点燃的蜡烛搁置在一旁,房中只有浅浅淡淡的月华从窗纸中流露进来,屋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你知?”君慕卿看着她道,“也是,毕竟白老夫人的考校也就只有白家的知道。”
白锦栀吞下未尽之言,“反正他也不爱听,说了也无趣。”
她心想。
“依本宫看,怕不是你那刚进门没多久的妹妹吧。”君慕卿从白锦栀那里拿过茶壶,为自己添了杯茶,同时也扔下颗重磅炸弹。“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君慕卿轻抿口茶。
“哦?太子殿下认为呢?”白锦栀反问回去。两人不知何时改用了敬称,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呵。”君慕卿冷笑,“惩戒人的手段可多了。长乐郡主难道还要本宫教你?”
“自是不必的。”
白锦栀淡淡道,“所以,也请太子表哥不要再插手了。让您的人回去吧。”
君慕卿猛地站起身,“可以,长乐。你的事,本宫不会再过问了,可满意?”
“不仅,请表哥也不要随时随地来我的闺房,以免对您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白锦栀眼睛含笑地看着他,笑意不达眼底,却又有几分狠戾。
君慕卿不欲多言,转身就走。“表哥慢走啊。”白锦栀在后面饶有兴致地同他告别。虽然这告别他不想接受。
眼见君慕卿离去,白锦栀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随意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茶杯,便向外唤道:“明湘,明玉,可还在?”明湘没有应答,明玉倒是从院门那附近走来了。
“小姐,有何吩咐?”明玉向白锦栀行礼,问道。
“将明湘唤来,顺便把热水带来,我要沐浴。”“是,小姐。”
明玉缓缓退下,去寻明湘去了。徒留白锦栀一人对着院中花木。在皎皎月华的照耀下,白锦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于花木之中翩然起舞,好似玉仙一般。
华美柔软的衣袖抚过鲜花,反着洁白的光,更显的她如梦似幻。突然,舞中的悲伤蔓延出来,在那样的月下显得她更加神秘,却也坠入了人间。 一舞毕,明湘还未归来,白锦栀抬步回到屋内。 她不知,这一切都让从未走远的君慕卿看到了。君慕卿不解流露出的悲伤是什么,他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秘密被隐藏起来,他的心猛一抽痛,却也不曾理会,运起内力离去了。 白锦栀等了一会儿,终于去了浴池。她把自己浸在浴水中,思绪又飘向了前世,这也警示她她可能要作为一个恶鬼存于世间。“不过……我并不在意而已。”白锦栀捧起热水,洒在自己身上。热水随着嫩白的皮肤划下,“只有她的命,才是平息怒火的良药啊。”
白锦栀一笑,被热水的水汽蒸的发红的唇勾起,如妖如魔,令人沉醉迷失,也令人恐惧发指。“请等着吧。”
———————————————————————————— 深夜 香茗轩中,白苒瑶深陷噩梦,“不要……不要!”
她惊喊着坐起,从噩梦中挣扎出来。
她梦见自己最后遭到宋家各人的白眼,遭到万人唾弃。她梦见自己身处荒原,数不清的狼在她眼前,冲她嚎叫。她梦见……梦见自己深陷囹圄,梦见白锦栀将她做成人/彘。她还记得,她还记得那深入骨髓的痛,她还记得自己被唾弃之前无尽的侵犯,她还记得自己最终万劫不复,她还记得自己滔天的恨意。 恨意?……恨意。 她恨,她恨!恨自己无能改变,更恨自己未能早早处理掉白锦栀。 白苒瑶恶狠狠地发誓:“我、一定、会让、白锦栀、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