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正翔已经是个初中生了,依旧是 骑着他那个头盔做的底座的自行车风驰电掣的来往于学校和家之间,只不过距离由原先的三里路演变成了十三里路。幸好的是他的好朋友吴娇,张杨都在这条路上,虽然学校不一样,只有正翔是重点中学,这重点中学也是有说头的,本来正翔成绩非常好,被乡里中学特招过去了,可翟裕良认为正翔应该获得更好的教育,便找了刚从大城市回来的在镇里做买卖的妹夫,帮着介绍进镇里最好的中学,妹夫说通了学长,但却让正翔整整晚了一周去上学,当正翔第一次踏进镇中学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当时镇中学是五节小楼,正翔从没看见过楼房,第一次踏在楼梯上,就感觉自己身处在天堂了,更重要的是这天堂本不属于他,心里一阵的泛着嘀咕。初春,狂风伴着雨夹雪,泥泞的路成了沼泽的家,又是一个像一年前一样的天气,三个从小到大的小伙伴推着自行车,在风雨中挣扎,这次路程更远,况且从学校到家之间有一段六七公里的横着田间的土路,这条路一下雨便是泥泞不堪,若是遇到这种雨夹雪的天气就成了一个个泥洼了,三人的车轮上都塞满了泥,那每行一步已不是车轮在转而是稀泥在打转。正翔满脸大汗,被雨雪敲打着脸,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尽力回头,看看身后的女发小吴娇:“吴娇,你能推动么!要不然你过来,咱俩并排,我还能帮你一把。”
吴娇也被雨雪扑打的睁不开眼睛,娇弱的身形在大雨中显现无疑:“没事,正翔,快走吧,我看这雨越来越大了。我没事,我能挺住!”
走在最前面的男发小张杨回头望了望,满脸痛苦状:“你俩快点走啊,快啊,还有二里地就到了。”
翟正翔被烈风吹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顶着风说道:“你慢点,张扬!咱等等吴娇。”
张杨大声喊道:“吴娇,加油啊!马上就到村口了。”
吴娇奋力地推着车子有一步一步的往前移:“嗯!都加油。”
说着,吴娇一使劲,“嘟”地放了一声屁,声音很大。大的压过来哗啦啦的雨声,在一旁的正翔听得清清楚楚,但这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嘲笑声,这声音演变成对在雨中抗争的女同学的赞赏,对自然抗争的一种表达。三个人在大雨中,努力的前行,身上溅满了泥巴,浑身都湿透了,但仍努力推着自行车,到了最后已经不是推着自行车,而是抬着自行车在往前走。到了村口,吴娇的家人已经开着四轮车来接吴娇了,连带正翔,张杨一起接了回去,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到了家,正翔并没有对这雨雪中的艰难一幕有任何怨言而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外的哥哥,自己这点苦相比哥哥来讲可能万分之一都不到,正翔想着想着默默地在自己的笔记本把今天自己在雨雪中的感悟写了下来:关外三月乱飞雪,放荡自由卷尘绝。介于云日隐出时,忽如沙粒忽如羽。飘飘落落似女仙,疯疯狂狂放浪子。捐身献躯沁大地,乱泥潭中也清魂。不自觉感觉哥哥就是那狂风中的雨雪,飘忽不定却对生活异常坚决。可能日有所思,梦有就会有所境;人有所念,天便自有了安排。次日因为是周末,昨晚也过于劳累,正翔就睡了一个懒觉,早上八九点钟才起床,晃晃悠悠地到屋外找个地方方便,刚走出屋门,只听大门咯吱地一声响,正翔揉揉朦胧的睡眼,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哥哥!怎么好像是哥哥呢,正翔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手掐了掐脸蛋,那个身影已经闪到了他身边来,“翔!这是干啥呢,觉得自己肉多了,还掐掐!”
,正翔一激楞,真是哥哥,猛地扑在了正阳的怀里,沉浸了好一阵儿,抬起头又看了看哥哥,哥哥比以前老了很多,一身蓝色的工作服,瞅着好像已经三十多岁的样子,正翔帮着哥哥拿起了一个重重包裹,拽着哥哥的手往屋里走,完全忘记了,自己出来是为了解手,走进屋里的走廊正翔兴奋地喊道:“爸!妈!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翟裕良一听正阳回来了猛地回头,差点没撞到眼前的镜框上。瞅着正阳进来了,又突然板起脸来,放下手里的活,点上一根烟,满脸愁容:“ 你还有脸回来,你这忤逆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也不想想你妈,想想我。”
随后愤怒的敲着桌子,正阳默默地低下头,闷闷的。之后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整个屋子都特别的安静,那一刻正翔仿佛进出了昏暗地灰色的森林深处,只能听见那怦怦地心跳,与呼呼地风声。闷了一会儿,正阳缓缓地抬起头说道:“爸!是我错了,您消消气。”
又说道,“现在不也挺好么,我也不用您操心了,随便找个活就能养活自己,老弟也上初中了。”
翟裕良眼睛上下挑动着看了看正阳说道:“好什么好!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不上学有啥出路!”
过了片刻,翟裕良看正阳没有说话:“行了,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吧,我看看明天我带你去干活吧!唉!”
。正翔一听这话,紧忙把哥哥的行李什么的提到西屋放好了,又笨手笨脚地把被褥铺好,迅速的跑回东屋,拉着那站在屋里像木头一样的哥哥就往西屋走,到了下午,按着哥哥在炕沿边坐下,正翔水汪汪地大眼睛望着哥哥:“哥,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正阳沉默了一会儿,用眼睛瞅了瞅正翔:“哎!好老弟。”
正阳走到门口把门关上,正阳接着蹲下身子在自己的行李堆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砖块大小,黑色的东西:“老弟,你过来,看看这是啥?”
正翔走过来,蹲下身来,看了看哥哥手里这黑色的家伙儿,瞪大了眼珠,大呼:“大哥大!哇!大哥大!”
正阳:“小点声,大惊小怪的,这个是个二手的,不过还能用,老哥,送给你的礼物。”
正翔:“谢谢哥,哥你是不是见到大世面了,外面怎么样啊?你是不是赚到大钱了。”
正阳:“傻老弟,还是那么傻,外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哥,只是去工地出苦力了而已,每天都累得不行啊,也没赚多少钱,这不就回来了么,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啊,爸说得对,还是要有文化啊!”
又接着说“对了,你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正翔支支吾吾地:“还……还好吧!”
突然话锋一转“哥!我给你看篇文章。”
正翔,忙忙叨叨地把挂在墙上的自己的书包打开,取出封皮已经烂掉了的一个笔记本,打开一页,用手指着给正阳看,上面是一首诗:【夜调情---思兄】兄弟情几何,心碎泪尽往事笑谈中。别回首,忆思往事打闹哭悲情。今思兄,心酸有泪本应不轻言。熟知,情深义切手足连。忘窗外,乌黑无语梦鬼魂,静树青天月梢头。叹风微,怎能带我凌云上。悲矣悲矣,心如月宫冰冷寒,思兄十日如千日。凌云之上只为奔月宫,月宫垂泪几人知,错改展兄怀。月似灯,兄可见,弟思悔愁。花泪如剑泣天月,心悔如焚水火融。手足连心常无感,久别乾坤现真情。何为兄弟手足亲,血动心动泪寂悲。“老弟,你写的?”
“嗯!”
“写的不错嘛!文采不错,加100分。”
“老哥的欣赏水平也不错,加100分。”
兄弟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哈哈哈大笑起来!从第二天开始,翟正阳便跟随父亲一起干活,当起了大白工。但干活之后,总是心不在焉,翟裕良也觉得这么干体力活不行,得让正阳学点技术。于是给正阳介绍了几个木匠师傅,让他学着做木匠。可正阳对木匠不那么感兴趣,囫囵两可的学了半年,也没学到什么精髓,没法独立的去完成一项工程。半年后的一天,正阳的木匠师傅出了远门,正阳在家休息,恰好翟家的一个木椅子的一个腿坏了,正阳便拿着自己学了的本领做一个新的腿补上去,翟正翔在一旁帮忙递着工具,不一会儿功夫,椅子的新腿就做好了!正阳得意洋洋地跟弟弟说:“咋样老弟?弄得不错吧。”
正翔看着崭新的凳子,笑嘻嘻地说道:“恩恩,不错。老哥真棒!”
这时,屋门大开,翟裕良踉踉跄跄的回来了,嘴里叨咕着,明显喝了很多酒。看见翟正阳蹲在那里,突然大怒,吼道:“翟正阳,你是不是又不干了,不到半年的功夫你换了叁师傅,你想咋的?”
正阳嘟嘟着嘴:“师傅们,都不好好教,不能怪我。”
翟裕良瞪大了眼珠:“是师傅不好好教你,还是你不好好学啊。我都听你许师傅说了,说你不好好干活,抽空就上网吧,就你这个态度你学啥都白扯。”
翟正阳一脸不爱搭理翟裕良的样子:“白扯就白扯!”
翟裕良顿时就怒了,一脚下去,就把正阳刚做好的新凳腿给踹折了,嘴里叨咕着:“还做什么做,学了半年,就会做这么个破凳腿。”
翟正阳十分怄气:“就会做这么个凳腿怎么了,有能耐你也做一个呀!”
翟裕良二话没说,拿起身边的水杯,就向正阳扔去,正阳一侧身躲了过去。接着屋里就噼里啪啦,乱了起来,枕头、毛掸子都飞了出来。正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恶狠狠地望着父亲。正翔,忙上去阻拦,一个毛掸子打了过来,就把脸划了个口子。正翔大声地喊道:“好啦!消停会行么。一个爹,一个儿子,你们在干嘛?就你们这样咱们家什么时候能出头!”
顿时,整个屋子都静了。杜娘晃着脑袋走了进来,嘴里叨咕着,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