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颜轻笑一声,兀自坐在他对面,然后为自己斟上一杯香茗。清淡茶香缭绕不散,她执杯浅尝:“说来惭愧,小弟辗转至此,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正缺公子你手中的雇金。”
“既然柳弟如此坦诚,此事,就这么定了。”
金不换同样端起杯盏,对她略一颔首,一饮而尽,“有劳。”
柳如颜与他作别后走出大堂,她步向茶寮,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金不换看似谦和有礼,甚好相处,但那双流波般的眸子里总是暗藏凌厉,心机深的让人难以窥见内心。就在她走后不久,金不换也同样步出醉霄楼,他立在流民当中,一袭华贵云锦绣纹繁复。他谈笑自如地道:“承蒙厚爱,金某已找到合适的领路人,在场诸位若是不嫌弃,金某那边的码头还缺一些货工。”
说完,转头看向管事:“安排下去,不得有误。”
管事看了眼东家,心领神会地道:“公子请放心。”
围观的众人一听能在华县有个安身之所,并且吃穿不愁,顿时眉开眼笑,纷纷夸赞起金不换。“金公子不愧是年轻一辈的俊杰,心慈人善,当真是个济世济民的大善人呐。”
“金公子平易近人,我等谢过金公子!”
“多谢大恩人赏饭吃,多谢大恩人!”
……所有流民皆对金不换称颂不已,柳如颜打眼扫向这帮人,虽说他们往后吃住不愁,但金不换聘请流民所花的雇金,普遍低于市面的行价。流民投奔华县,奔的就是能有口饭吃,码头的工作对他们来说无疑于雪中送炭,这是件两厢受益的事,金不换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小二,给我上壶热茶!”
正在这时,柳如颜对面来了位女子,一身石榴红的利落裙衫,头发梳成辫子,带着江湖儿女的爽朗不羁,她一边说着话,口中还嚼着颗春枣。女子坐到桌边,吐出那粒枣核,端起茶水吹了口热气,眼睛则瞄到醉霄楼门前的金不换,嗤笑一声:“虚伪!”
柳如颜扬起眉梢,再次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子。那女子冷不防地转过脸,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之色:“再看,小心姑奶奶挖了你的狗眼!”
沈晏初蹙起眉,一双冷目睨向女子:“聒噪。”
他脸色冷峻,假若换做旁人,早就被吓得当场噤声。女子却拍案而起,冲柳如颜这边扬声喝道:“姑奶奶就是瞧这小子不顺眼咋了,啧,长得细皮嫩肉,跟个小倌儿似的。”
女子俯视看她,眼神轻蔑,还时不时地评头论足,柳如颜则面不改色,只将自己杯中茶汤缓慢饮尽,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女子见柳如颜始终不搭理自己,她暗自瞪了一眼,坐回位置。柳如颜本也没将这位刁蛮女放在心上,然,夜寻凭空现身,她顿时心中不妙。果不其然,识海中响起提示音:“剧情人物秋莳,双重身份者,仇恨值+10!”
她僵住,仇恨值又是什么鬼?夜寻蹲在她脚边,表情难得的严肃:“我说宿主呀,本剧的关键是要多多结盟,拉拢人心你懂不懂。”
“这样说来,这个叫秋莳的姑娘也与玄坤印有关?”
正好,一下子来了俩,省得她再费力去找。 “小二,结账!”
秋莳嚷了一声,放下茶钱起身就走。柳如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同样放下几枚铜板,准备离开茶寮。既然能在华县碰到她,过不了多久还有机会相遇。第二天清晨。柳如颜再次来到醉霄楼门前,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金不换才姗姗来迟,随行的还有三辆马车和一队仆役。目光扫过车上的粮草和器具,柳如颜心思浮动,看架势,金不换对雍山之行势在必得。但他究竟抱着何种目的,她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管给人带路。柳如颜的马车当先驶向大街,金不换的三辆车子尾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片刻不停地驶上山道。从华县前往雍山,要横跨一个州,路途不算特别遥远,夜里找间客栈投宿也耽误不了多久。但金不换只让车夫沿路找片空地扎营,日夜兼程的赶路,如此又过了三天,终于在夜幕降临前,来到了雍州。天色渐晚,马车驶进雍山山脉。山中多雨潮湿,没过多久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泥地里,车马更是难行。车厢内,金不换姿态散漫地倚着软垫,脚边紫金三足鼎内熏着龙涎香,他挑开窗帘,看向暗沉下来的夜幕:“眼下马驹也乏了,待雨停歇,择一块地方扎营。”
“是,公子。”
车夫应了声,将马车驶向高地空旷处。金不换随行带着的帐篷足有三丈来宽,内面还设有外厅和卧室。案几、软榻、浴桶等物,一应俱全,此番阵仗需要五名仆役精心打点才能布置妥当,起居用度极尽讲究。他立在马车上,合手拢于袖中,外衫松散地披着,尽显闲散之态。直到帐篷置好,他才不急不慢地踏下车。营地里篝火烧得旺盛,映照得四周山壁好似渡上一层浅金色光晕。金不换自顾坐在火边,便有随从面色恭敬地替他除去外衫,垂首捧在手中。其他仆役,则取来上好的火腿肉切成薄片,与新鲜时蔬、胡饼一并放在锅里烤制,再撒上西域特产的调料,顿时香气四溢。金不换接过碗筷,他眉眼轻抬,冲不远处的柳如颜几人笑道:“食材简陋,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妨坐过来吃点东西。”
他笑容洋溢,笑起时嘴角向上扬着,端得是明眸皓齿,鲜衣张扬。董轻弦心思纯净,见金公子如此热情好客,眼里也流露出和煦的笑:“多谢金公子款待。”
白芷稍作犹豫,也同董轻弦一并走了过去,紧接着沈晏初也坐到几人当中。这时,金不换转过脸,看向依旧纹丝不动的柳如颜,扬声问:“柳弟怎么不过来坐?”
柳如颜同样报之一笑:“小弟我身无分文,金公子这顿饭我怕是吃不起啊。”
他听罢,唇角绽开:“原来在柳弟心目中,我就是如此吝啬的人。”
金不换打量了眼她单薄的身子,话里带着些打趣:“就柳弟这副小身板,费不了多少钱。”
“既然金公子盛情款待,柳某就却之不恭了。”
她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