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据咸淳《临安志》记载,跟随高宗赵构南迁的“从者如市“,“四方之民,云集两浙百倍于常人口之多古今少有百万城。这座统治者倾全国之人力、物力、财力,精心营造临安城市建设热闹非凡。它南跨吴山、北达武林门、左临钱塘江、右傍西湖,气势宏伟壮观。城内商肆遍及全城,自和宁门杈子外至观桥下,无一家不买卖者这正是御街的景象。而御街便是通往皇宫必经之路。这里属于中心综合商业区,其中有特殊商品的街市,如金、银交易,此外还包括了茶楼、酒店、演杂技的场所。人群贩卖吵杂的御街上,一男一女一前一后格外吸引人群注意。男的身着道袍手握拂尘脚步急匆匆走在前面。而女的一头白发貌若天仙整个心都扑在御街两侧商贩子贩卖的普通物品上。小到吃食点心,用到刺绣绫罗首饰各类女红,时不时被杂技团吆喝声吸引。直到感觉到男的要消失在眼帘才依依不舍放下把玩的物件跟上。在临近宫门前,李倩远眺一眼小道士已经停下。“姑娘,这簪子可是男子簪。”
小贩善意提醒,一边笑呵呵说道:“若是给家中相公这款式倒也不错。”
李倩手里把玩着的是一只玉簪。簪子通体透亮,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端的是飘雅出尘。更为难得的是李倩反复端详都觉得簪子会与小道士眉间印记一般相得益彰。“我拿我的与你换可好?”
李倩并没有凡人钱币,她也不屑做投机取巧之事,只是十分平静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这一下小贩眼睛都直了,他眼光毒辣一眼就觉得李倩非富即贵,原本希望李倩出手阔绰。可李倩那句话似乎是银子没带便出了门。不过拿到李倩贴身簪子的那一刻他便觉得倾家荡产都值了。这簪子色泽温润透亮,内部无杂质絮状物,也不知那块仙地孕育得出,世间少有这纯洁之物啊!看着小贩眼睛都快陷进簪子里,李倩也不多等,揣着换来的簪子就连忙追赶小道士。“站住。”
“此乃皇宫禁地,闲杂人等退下。”
皇宫门口,禁卫森严壁垒一般,小道士被拦下也不恼,只是拱好拂尘:“南阳书院,小先生求见。”
“南阳书院……”门口禁卫军一听像是想到什么,连忙换来身边中低端挡差自己一路狂奔进宫里。銮殿内,只剩一声声传递。“南阳书院,小先生求见。”
“南阳书院,小先生求见。”
卷帘内,曹景休叹了一口气:“你果然还是来了。”
“宣。”
“宣,南阳书院小先生觐见。”
“宣,南阳书院小先生觐见。”
“宣,南阳书院小先生觐见。”
“小先生,请。”
城门侍卫恭敬让开,小道士昂首挺胸向前走,一步一步。微风吹过拱门乱了他的长发,可很快风停发息,他顿了顿,又是那种感觉,像是魏辙师兄拍过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只有李倩。“怎么了?”
“没什么。”
小道士回过头继续向前。只是心里难受罢了。我的魏辙师兄,你可能看见?六十多年后,你最爱的小师弟踏过你曾经踏过的宫殿,为这天下鸣不平。真正的感同身受你的痛苦!你的壮志未酬!踏入銮殿的那一刻。“拜见先生。”
“拜见大师。”
“拜见高人。”
“拜见上神。”
文武百官,銮殿侍从,此起彼伏。连宋宁宗和卷帘后的曹景休也匆匆下来:“拜见天师府师傅。”
宋宁宗。“拜见上神。”
曹景休。“在下修为浅薄,当不得大家一声师傅或者大师。叫我小先生即可。”
小道士客客气气抬起拂尘,李倩也解释道:“我也只是陪他而已,不用衬我脸色。”
曹景休稍微松了一口气,可宁宗脸上还是十分难看,似乎是知道小道士为何而来:“不知小先生今日来是为何事?”
“史弥远何在?”
嘶。一声发问朝堂之上有些人已经知道南阳书院小先生今日为何出山。接下来有人开始流冷汗,有人窃窃丝语,也有人幸灾乐祸。“史弥远何在?”
这一次小道士已经有些忍不住怒火,语气明显加重了一些。百官人群之中一个细眉小眼留着一缕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此刻用端着笏板的手擦了擦额头上冷汗。他此刻脑中飞速旋转思索,最终似是挣扎了一番挺直腰板站了出来:“礼部侍郎史弥远见过小先生。”
小道士见史弥远站了出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示意李倩替他拿好拂尘。史弥远一抬头便见小道士整个身体跳起来狠狠一拳。啪。一下将他捶打在地,手中笏板摔出,他连哎哟都来不及喊便是一顿乱捶。“就你叫史弥远是吗?”
“就你劫杀韩仛胄是吗?”
“就你跟金人求和是吗?”
一顿顿馒头大的拳头打的史弥远七荤八素口角流血,他拼命摆手示意,可每一下小道士拳头都打的他眼冒金星什么话都说不出。“公然殴打朝廷命官,还不拿下。”
文武百官久久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才有人高喊一声。刷刷刷。持刀的禁卫军哗啦啦涌进来。“谁敢!”
曹景休连忙大喊,这小道士连他曹景休都揍过,今日揍这个庙堂凡人算什么大事。但是要是这些士兵动起手来,那事态就变了所以他连忙出声阻止。唯独李倩丝毫懒的废话,仅仅微微对着冲进来的禁卫军做了一个弹指。轰。砰。乌压压的禁卫军蜂窝般涌进来,连飞出去都如同麦浪风吹一般一茬接着一茬。接下来便是鸦雀无声胜有声,整个銮殿里只有史弥远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小道士呼吸急促的克制声。连续殴打了史弥远半炷香,小道士已经精疲力尽,他意犹未尽站起来。宋宁宗这才脸色苍白弱弱问道:“不知小先生为何如此动怒?”
“我动怒是因为此子背理而行,捏造圣旨,诛杀同僚,投敌叛国。”
小道士起身一边骂一边指着地上苟延残喘的史弥远:“是可忍孰不可忍,孔子能忍,老子不能忍。”
“我等已在自查,并无实证。”
宁宗有些委屈:“韩仛胄身死原委是北伐失利,朝中怨声载道。”
“再加上金人咄咄相逼要韩仛胄人头才能平息怒火,不然便要大军压境,情急之下才有人为护国颜面,才借了朕的名义....”“去做了你不敢做的事对吗?”
小道士质问到。“你不敢担千古骂名,你也不敢真正去挺起你的胸膛?”
“所以你任由这个小崽子御津园中截杀韩侂胄?”
宋宁宗一个踉跄后退:“你。”
“小先生冤枉陛下了。”
“在下言官真德秀。”
一位大臣站了出来道了名号紧接着说道:“十一月初三,韩侂胄被杀死于玉津园。接下来几日皇帝陛下并不知情,反而连着三日还在召唤韩侂胄述职。“也是朝中有人见瞒不过去才如实禀报。”
那位大臣说完冷挤两眼示意小道士看着地下奄奄一息的史弥远。言下之意无非便是史弥远欺上瞒下。“这是诽谤。这是诽谤啊!真德秀,你没有证据不要泼脏水给我。”
史弥远迷迷糊糊还在为自己辩解。“小先生,我知你是仙人,也知南阳书院颇有声望,可也不得如此跟着污蔑人。”
在史弥远心中,小道士打他的理由他自然而然是朝中有人告密,可他坚信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只要死不认罪即可。“我有的是证据。”
小道士从袖中甩出一封书信丢到堂上。百晓书生天下事皆知,韩侂胄被截杀一事如何密谋细节参与者一应俱全。甚至于史弥远如何伪造的宋宁宗朱批上写了什么都一清二楚。朝堂百官一一传阅,最终到了宁宗手上。史弥远冷汗直冒,这些事他以为鬼神莫知,可下意识他还是狡辩道。“这管辂是谁,凭什么他说的话就能信?”
曹景休和李倩自然懂管辂的话分量多重多真。“这小畜生竟然瞒着我们杀人。”
曹景休惊觉脸上无光已经铁青一般。“我替你们宰了吧,免得你们动手有损功德。”
李倩说道。“皇帝陛下,救救臣。”
而奄奄一息的史弥远一听到有人要宰了他回了魂一般大声呼道:“侂胄再启兵端,将不利于社稷。”
“微臣不得不将其诛杀!”
“吾乃为陛下,为朝中千万同僚做事!”
那副卑劣惨状不知情者还真当他为国为民请命的君子。“小先生,韩仛胄死得其所。”
朝中大臣有人站了出来为其鸣不平,似乎是史弥远的人。“韩侂胄以庆元党禁为名实朋党之举,黜朱熹和赵汝愚,更至赵汝愚风雪漫天暴毙身亡。”
“这样的人又岂是功臣名相所做之事?”
“庆元党禁波及之大,想必小先生应该知道。”
“要说尸横遍野无不过份。”
“韩侂胄私卖官爵小先生可曾知道。”
“韩侂胄北伐失败,包庇败将苏师旦,又不顾天下民不聊生决意与金兵死战,这样顾天下百姓生死之人,小先生今日何必为他扰乱庙堂。”
一位位大臣跳出来开始义愤填膺说道。小道士看着这些人心里呵呵冷笑,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关键这些人很多还是韩侂胄自己解除党禁后提拔上来的,韩侂胄可真谓是死的不冤。“还有谁有话要说?”
小道士憋着怒火问道。身后,又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说道,只是他十分克制:“韩相之死,过于冤枉,可功过相抵至少也是死得其所,能平息金人怒气,换百姓安居乐业。何乐不为?”
“不然真等金人发疯来灭我大宋不成吗?小先生。”
李倩看着这一幕已经颇有些生气了。群起而攻之这种事,历来都是强者最抵触的,而如今她看小道士身陷囫囵颇有些干不动这些老东西的样子已经准备拔剑直接灭了这些人。只是。小道士似乎看出来她的怒气,一只手摁住了她拔剑的手朗声到:“诸位,说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