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文人,领兵打仗他不会,他在前线连连吃败仗,老婆妻儿都被俘。有人瞧不起他,说他空有南阳书院学子盛名,可唯独只有我这个老师知道他多大本事,多不容易。”
文天祥失去笔杆子只有这一身正气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逃跑,散尽家财,被人诬陷,外有追兵,几经逃难,每一次跌倒便重新爬起来想要将大宋扶起来。他也曾写信让小白楼找到文天祥,想让他逃。可谁想,只有一封大义凛然的回信:古有书生,国破之时勤王救驾,去往国都,腿抖不止,人皆笑曰,求死无疑,书生答,腿抖害怕乃人之常情,可忠义勤王又是我应做之事。想到这些他双眸泛着精光,不自觉露出喜爱的笑颜:“若说这学生里跟我最晚的便是云孙,可唯独云孙又最像我。”
言此,从未想过让别人怜悯,想过从别人身上索要什么回报的小道士起身含着泪鞠躬一拜:“请妖帝善待这个读书人。”
“会的。”
“也请妖帝善待百姓,善待七十二道。”
“自然。”
涂山尧起身同样一拜,心中愧疚减少些许,只是明白小道士要去做什么,涂山尧还是忍不住开口:“若可以,来我妖族。”
小道士摆摆手拒绝了。“难道你不想和媛媛在一起?”
怎么不想,疯了一般想。他一闭眼,即使模糊不清依旧会浮起那双狐狸眼,耳畔甜甜回荡着甜甜腻腻的小相公。只是……“我要去完成一个做老师和做徒弟该做的事情了。”
“谁愿做别人的奴隶,便去做吧!”
他慷慨起身负手踏步而出,门口骄阳将他用光包裹,那一刻光芒万丈。“胡无人,汉道昌!”
他用一个人微弱的力量发出不甘的吼声,即便传不到这片天地,可总归有回应。小白楼迎接他来了。涂山尧只得目送着这个逆行的背影骑鹤离去。他征在原地很久,直到一声哭声将他惊醒,那是他的妹妹。涂山尧失去了气力坐回蒲团上,微风掀起那案桌上的宣纸,一瞥眼,那寥寥几字沉的将他心堵得慌。祥兴元年,春,南阳书院小先生下山了。这一天,天降大雨,久久未停。此时大宋久旱不已,可这场雨来的太迟,迟来的大雨救不了这片贫瘠的天下。张珏的妻儿老小将张珏草草埋葬在厕所的瓦罐挖出,等候着.....张珏说过,老师会来接自己。这一天,有人从大雨中骑鹤落下,他的老师颤抖着从张珏妻子手中接过那小小的瓦罐。似是从未想过小小罐子里怎么装的下他最爱的学生。脑海里浮现的也总是他一次次偷吃供果被打的四处逃窜。那傻愣愣露着一排牙笑的张钰终于还是带着以死明志的决然离开了这个世界。抱着瓦罐他那单薄背影义无反顾走向大雨中,那大雨似四千重滴绵绵想要化成现实将他压倒。可他一次次用悲愤挺为力量立于天地间:“悲夫汉人,无能宋庭!”
“悲夫汉人,无能宋庭!”
遮天蔽雨中好像弱弱飘来那欠打的声音。嘿嘿......“老师,供果可甜了。”
张珏自缢的消息许多人尚不得知,文天祥一直在忙于寻找宋庭下落,直到前些日子才打听到宋庭在硇洲岛,于是文天祥请求带领他的军队入朝。但是张世杰以等待陈宜中入朝之后决定为借口不让文天祥入朝。可此时的左丞相陈宜中已经逃亡安南占城,即便幼主皇帝赵昺数次召其回来都不返,明白人都知道陈宜中不会回来,事实也是如此,陈宜中最后又逃到暹罗老死在那里。一生畏战不说,更是带走大部分军队,导致大宋王朝最后的力量七零八落。而张世杰和陈宜中一样性情宽容优雅,并且朝中各级将领大多也是陈宜中提拔,唯独文天祥个性刚直英气逼人,张世杰和其他人多有畏惧。到八月文天祥多次催促下不得已张世杰命令文天祥进驻潮阳,宋庭加封文天祥为少保、信国公,并下发黄金五百两犒军。但这些封号对文天祥来说简直要命一般,文天祥自身情况十分危急,被安排到前线的他手上仅只有数千自发归附过来的民兵来面对张弘范数十万大军。自知不敌的他只能向海丰撤退。当年十二月。由于叛徒出卖,正在五坡岭吃饭的文天祥兵败被俘,自己最后招募的一支民兵也溃败,随后被押至潮阳。见张弘范时,左右官员都命他行跪拜之礼,文天祥拒绝跪拜,即便左右官员强行摁压,文天祥依旧顽强抵抗。“算啦,便以宾客礼节相待。”
坐在中厅鬓若胡须,一副趾高气昂的张弘范挥挥手左右官员才算作罢。哼!文天祥愤恨掸去身上撕扯导致的褶皱,随后挺胸抬头直视张弘范。而张弘范也是借机打量文天祥,此人虽手脚负镣剥去官服,可这一身气节当真是无可比拟,难怪皇帝陛下下令一定劝说此人投降。他缓缓用手抬起盏茶轻抿一口:“你可知张珏已死?”
轰。文天祥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张珏兵败,自缢而亡,上吊的地方还是厕所。”
张弘范气定神闲,本以为这番话会让文天祥失声痛哭感到耻辱却不料文天祥在呆过片刻后则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文天祥含泪而笑,拱手祭天:“学长当真气节也!云孙莫不如你。”
说罢他转头冲向一旁便要撞柱,饶是张弘范也惊在原地端着茶盏的手一时竟忘记干嘛。好在,两侧官员及时将文天祥按住。张弘范气不打一处来,他蹲下身来苦口婆心劝道:“文天祥,何必呢,天下兴亡,和你这个读书人有什么责任?大宋败了便败了,何苦又要寻死。”
呸!张弘范机灵躲掉这一口,绕到一边:“再说了,你的妻儿老小尚还被俘,你不为自己想想,难倒不为他们想想?”
“难道真要为了所谓的气节连累你无辜的家人?”
“文天祥即便是一介书生,也不想恬不知耻活下来侍奉异族奴隶自己族人!”
做这些的都是些谄媚屈膝讨好外人,再回头奴隶自己人的可耻汉奸行径。他义正词严瞪着眼看向张弘范:“文天祥绝不做你张弘范之辈!你张弘范身上流的是汉人的血统,做的却是破汉人军、灭汉人国,汉奸行径,你永远得不到汉人的原谅!”
“而我的家人一定深明大义会明白的!”
张弘范被揭伤疤,同样怒起一把摔碎茶盏:“难道你想看你老师死嘛?”
什么意思?文天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你知不知道你老师自安西一路南下,途中许多百姓自发加入他的队伍。”
“你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他要去崖山殉国!”
“不可能!”
文天祥不相信远在硇洲岛的赵昺会出现在崖州,他更不相信短短几月逃出生天的宋王朝便要毁灭,而他的老师则要去殉国。“崖州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见着文天祥还蒙在鼓里的样子张弘范押解着文天祥来到崖山。被带到崖山的文天祥被推到山崖之上,他的眼前是一个身着九尾袍男子的背影,远方是被大元军队重重包围的大宋水军。这一刻,坐实了张弘范所言非虚。而接下来这个九尾袍男子,被老师无数次念在嘴上的妖帝更是击毁了他的一切幻想。涂山尧背对着他冷冷说道:“你若不能在你老师到达之前说服大宋投降,那么你便是真正的不忠不孝之徒!”
“老师.....”“云孙无用!”
文天祥呆跪在海岸上绝望的痛哭流涕。祥兴二年。正月十四。蒙古汉军都元帅张弘范率领舰队向周江口进发抵达崖山,与宋军大本营一千余艘战船遭遇。登陆崖山之初,张世杰的部下就建议先占领崖山的入海口,进可攻退可守。崖山地处新会,银洲湖水由此出海,也是潮汐涨退的出入口。东有崖山,西有瓶山,两山之脉向南延伸入海,如门束住水口。若把握住这入海口绝对算是占据天险。但或许是厌倦了不断的逃亡,张世杰并未同意这个提议,反而决定在此与元军背水一战。人们都说一切都有征兆。张世杰、陆秀夫等一班文武官员率十数万军队和千余船舰,簇拥着宋朝皇帝赵昺和杨太妃,浩浩荡荡,从硇洲岛迁驾前往崖山这天突然乌云骤起,天降暴雨,所有人的衣服都被大雨淋湿了,赵昺的龙袍也淋湿了。宫女连忙把赵昺脱下的湿龙袍拿到行宫外面的山桔树上晾晒。不久,龙袍晒干了,宫女收袍时却不见了绣在龙袍上的金龙。宫女慌忙抱着没有龙的龙袍回宫向杨太妃禀告。杨太妃闻知此事,悲伤地说:“这是不祥之兆啊。”
群臣无不惊异,急令宫女快去寻找金龙的去向。宫女找到晒龙袍的山桔树,拨开树枝,只见每条树干上都缠着一条金龙。宫女又惊又喜,伸手就想把金龙捉回来。谁知手刚触到金龙,金龙立即变成山桔树的花纹,每一条龙都是这样。宫女没办法,只好又回宫禀告杨太妃。杨太妃低头哭泣,说:“金龙要留在崖山了。你就让它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