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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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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以来,柳明月每日都会尽职尽责的抽出些时间去看看楚明夜,送些点心或是用得上的物品。楚明夜将东西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脸上却总是一副不耐与嫌弃。柳明月心知肚明他这是别扭病又犯了,将衣服送来后,就直言第二日有事,让他自己玩去——绳子牵的紧了,还是要适当松一松的。楚明夜心说总算能清静一日,到了晚上,却莫名的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大半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选了那套黑色的劲装穿上,将自己打扮一新,然后就坐在榻上发了呆。正是天光微明的时候,窗外鸟啼清脆婉转,客栈背后的民巷里依稀传来几声犬吠,陆陆续续又响起人说话和泼水的声音。客房中一片安静,楚明夜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他总嫌弃柳明月跟他娘一样烦人,但其实自娘走后,再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听她说今日不来,他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失望的,就一点点。楚明夜心里一拧。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我忙着呢没时间应付她。他一个翻身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支鎏金雕凤短管,放在指尖转动把玩。这就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安国公府里带出来的东西。为了找这东西,那位主子和他爹不知折了多少人手进去,最后才查到不在皇宫就是在安国公府。原以为凭他的身手,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却不知安国公从哪里请回来的护卫,武功高的惊人,那一剑看着轻飘飘的,劈下来时却让他躲闪不及。如今东西到手,他却不想交出去了。自己舍了半条命才拿到的,凭什么给他们?楚明夜微眯起双眼,手指按住短管两端的机关,从管身上缓缓抽出一条半透明的卷轴,对着光细看。卷轴不知是用什么做成,半透微黄的质地,薄如蝉翼却极为坚韧,上面用禹荒文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明夜直到十岁才开始接触禹荒文,那是一种十分繁复如同花纹一般的文字,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学会,才敢放心让他来盗书。一群蠢货。楚明夜嗤笑一声,指腹摩挲着卷轴上的文字,缓缓往下移动。巫祝密书。禹荒一族传女不传男的至高密书,如今却任由他这个卑贱的奴仆之子随意翻阅,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畅快解气。卷轴很厚,内容极多,从安国公府逃出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主子,而是选择躲进流民巷,就是为了能有时间细细研读。只是柳明月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她仿佛一盏出现在雨夜里忽明忽灭的灯火,不停的吸引着他的视线。这种念头让楚明夜分外暴躁和不耐,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想被这种奇怪的心绪牵着鼻子走。压下心头郁气,强迫自己认真看书,几段之后,他停住了目光:“同心蛊母天父土,禹荒诸神,情之所起,一往而深,誓我以血,盟我以魂,永为同心,缔结叁生。”

同心,谁与谁同心?楚明夜无端的想起了柳明月,又立刻暗自啐了一口,关她什么事!只是书怎么也看不进去了。他想去看看柳明月,看看她在干什么,就看一眼。毕竟他是她的护卫,要保护她的安危的,楚明夜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柳明月防着他,楚明夜心里很清楚,她一直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但他不是喜欢让事态处在自己掌控之外的人,早在第一天,他就偷偷跟着柳明月找到了她的家,甚至将她家里的布局都摸的一清二楚,柳明月家中没有学武之人,他的身法又是得了父亲真传,将柳府逛了个遍,竟无一人察觉。楚明夜将卷轴收起,贴身放好,紧了紧腰带,轻车熟路的向柳府掠去。几个轻巧的起落,翻墙过瓦到了柳府,找了好几处院子都没瞧见柳书意,还以为她出了门。正要离去的时候,瞧见了莲歌那个臭丫头。莲歌在,柳明月就肯定在。明夜绕到那处院子背后,一个纵身上了树,扒在枝缝间往屋里看去。然后就看到柳明月和她那个弟弟,身子贴着身子,手扶着手,动作暧昧的贴在一起。而且,而且,还穿着本该送给他的衣服!!楚明夜性子易怒,却不代表他蠢笨,那日在布庄,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选了两色布料,柳明月又帮他选了一色,昨日送来的衣服却只有两套,他原以为是布庄来不及做,如今看来,是被人拿去借花献佛了。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客栈孤枕难眠,她倒好,温香软玉在怀,一室旖旎。楚明夜咬着后槽牙,将手里的树枝捏的喀嚓作响。屋里少年不知说了什么,惹的柳明月发出一声轻笑,又俯身按住他的手腕。看着二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手指相接,楚明夜只觉得无名火烧了叁丈高,他左右看看,反手从背后的院墙上抠了一小块墙砖,扣在手中,屈指一弹,劲射而出。墙砖穿过半开的窗户,正正砸中了二人背后博古架上的瓷马。那瓷马姿态雄壮,又重又沉,搁在木制的座架上,被楚明夜用劲力一砸,摇晃几下,往下倒去。柳明月余光之中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来不及细想,本能的将柳奕然一把护在了怀里。瓷马沉沉的砸在柳明月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尖锐的马头戳着她肩窝,又滚落下去,在地上摔成碎片。柳明月痛呼一声,身形一晃,捂住肩头蹲了下去。“阿姐!”

柳奕然吓的脸色发白,惊慌失措的扶住柳明月,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楚明夜也吓的脸色发白,他只是想让瓷马摔在地上吓吓他们,没想让柳明月受伤的!手指猛的收紧,将树枝捏成了碎屑,正准备跳下去,却看见莲歌带着几个丫头冲了进来,屋里顿时一片混乱,只得又默默藏了回去。柳明月眉头紧蹙,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虚汗,肩背上钝痛难忍,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姐你没事吧!”

莲歌急的眼泪汪汪,蹲身去扶柳明月,“快回房让奴婢给您看看!”

柳奕然隔开莲歌的手,将柳明月圈在怀里,搀着她慢慢站起,柳明月无力的靠在柳奕然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视线扫过地上那一堆碎瓷,突然凝神,看回中间一物。一小块带着青苔的墙砖。柳明月从柳奕然怀中挣扎而出,步履蹒跚的扑到窗口,一把推开了窗扇。楚明夜心中悚然一惊,在窗扇打开的瞬间一个旋身跃出了院墙。原地只余下一棵不停摇晃的树。柳明月心中惊疑不定,又觉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莲歌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劝着她回了自己屋中。早有人去通知了康姨娘,康氏带着个老大夫匆匆来了柳明月的屋子。老大夫隔着帘子给柳明月把了脉,只说受了内伤,需要静养,开了药方,又留下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随着丫鬟领诊金去了。柳奕然见老大夫走了,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屋里闯。康氏拉住他不放,气的直拍他的手臂:“我的少爷诶!大小姐上药,你进去算个什么事儿!”

柳明月睁开眼睛,声音虚弱道:“奕然,你先回吧。”

“我不!”

柳奕然摇着头,大声哀求。柳明月闭上眼无力再搭理他。晚夏挡在门口求道:“叁少爷您真的不能进去!”

柳奕然在院中站了半天,见屋中人影晃动,无人理他,才不得不被自己娘扯着回了松鹤院。只要一想到柳明月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样子,柳奕然的一颗心就揪的生疼,幸而只是砸的背,如果是砸的头……他不敢再想下去。恐惧之外,却又浮起一丝隐秘的暗喜,阿姐舍了自己也要护住他,她那样纤弱的身子,去挡那样沉重的一个瓷马……柳奕然一手撑在桌上,一手缓缓的抓紧了自己衣襟。他绝不会负了阿姐,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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