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悦楼？”

路人一副怪异的表情看着他：“你外地来的吧？”

江陵颔首：“正是。”

路人：“慕名而来？”

“是。”

路人嘿嘿一笑：“你来晚了，丰悦楼，嘿，说起来，已经是老黄历咯。”

江陵：“怎么就是老黄历了，我去年来的时候，明明还在。”

路人：“你也说了是去年了，去年到今年发生了多少大事，你莫非不知道？南方的破成军四处乱窜，半年多前就蹿进了这临舟府。啧，那时与官军大战了一场，官军险胜，但这城里也被搞得破败不堪，这丰悦楼的旧址，也是半年前完工的，你从这往后去看，还有很多地方烧毁了还没重建呢。”

顺着他的指引，江陵远远眺望了一眼，的确，这条街往后一点的地方，有很多烧毁的痕迹。　　有的正在重建，有的还没来得及建。　　“那丰悦楼的林家人呢？”

“当然是跑了啊。其实说来也搞笑，当初城破的时候，那些有钱有势的是最先跑的，往北边跑。可谁知道，咱临舟的官军还是很强的，到最后居然打赢了。　　而那些跑到北方去的，结果碰到了前朝余孽，他们在北边闹得更凶，结果不出半月，很多有钱有势的人，又从北边回到了这里。　　你说好笑不好笑？至于林家人，倒是没回来了，据说他们在明阳县根基庞大，想来最近这几年林家人应该不会再来这开店了。”

新朝建立之初，社会的确会有一些动荡。　　江陵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丰悦楼就这样没了。　　说话间那丰悦楼翻修的宅子里，一个一岁多的娃娃摸着门槛，调皮地翻了出来。　　好似在他后面有个丫鬟追着喂饭，为了逃避吃饭，他爬得飞快。　　爬出了门槛，就顺着楼梯往街上去。　　捧着碗的丫鬟看到了，也赶忙喊：“少爷，别去外面，有车马危险的。”

可一岁多的孩子，哪听这个？　　她越喊，孩子就跑得越快，好似在跟她做游戏一样。不被追到才有趣。　　但一岁多的孩子终究还是太小了，人虽然机灵，可手脚没发育好，爬快了就容易跌倒。　　这不，匆匆下楼梯，才下了两节就如汤圆一样滚下来，落在街道上，灰尘扑扑的，成了个脏娃娃。　　丫鬟仿佛头都大了，放下碗，就要下来抱孩子。　　而这时，街上也真有一匹马受了惊吓从城门方向跑来，冲得飞快。　　丫鬟听到马蹄声立刻尖叫了起来：“少爷别动……我来抱你……别动……”　　孩子虽然摔得不轻，但听到丫鬟要来抱他，他再次四肢并用，也不管刚才摔地疼不疼。　　那匹奔马狂冲而至，那凶猛的前踢一扬起，冲来的方向也恰是孩子爬行的方向。　　周围路人看到这里，也纷纷惊呼，吆喝。　　但一匹奔马，受惊狂奔之中，也没人敢去强硬挡下。　　与江陵刚刚说话的那个路人此时惊叫道：“完了，这孩子太淘气了。”

“少爷……”追出来的丫鬟，也惊叫。　　来不及了！　　谁都来不及了。　　可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陵一步冲去，手往地面一抄，轻描淡写地就将那淘气的娃娃给抓在了手中。　　疾冲而来的奔马，也被他另一只手给强行拦下。　　奔马被他单手一挡，好似冲撞到了墙壁上，四蹄一撇，轰隆一声它就摔倒了下来。　　地面溅起灰尘，一大圈。　　江陵抱起孩子，向那丫鬟走去要还给她。　　那丫鬟站在楼梯上，看着这一切，已目瞪口呆。　　而那民宅里面，此时一个美妇也担心地追了出来，“帆儿！”

调皮的孩子貌似一点也没察觉到刚才有多危险，此刻被江陵抱着，他正用自己那灰扑扑的手去摸江陵的脸。　　江陵摇头避让不让摸，那孩子却觉得好玩，追着摸。　　最终，还是让他给摸到了，五个爪子印，留在江陵脸上，就像是几条猫儿胡须。　　丫鬟回过神来，连忙告谢来抱孩子。　　而江陵则看着民居里走出来的美妇，一时愣了愣。　　同样的，那美妇看见了他，也同样愣住了。　　那是个有韵味的女人，成熟而丰腴，虽然穿着很朴素的衣裳，可那熟透了的韵味就像是水果的清香，即便裹了包装袋也仍旧难以掩藏。　　女人的失态很快就被掩盖，她是担心儿子才跟了出来，但眼下，她因为看到了江陵，却也不再往前走，而是低下头，飞快转身就要回房去。　　丫鬟伸手来抱孩子时，江陵却没把孩子交给她，而是对那淘气的孩子问了一句话：“这么淘气的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娃娃用自己的脏脏手把他脸颊给抹黑，颇有成就感，呵呵直笑。　　但也大概他有被教过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因此听到江陵的问话，他奶声奶气地回答道：“交一饭。”

“交一饭？”

江陵不禁莞尔。　　丫鬟在旁边笑着帮他解释道：“少爷叫江一帆，他话还说不好呢。”

再次伸手来接，江陵这次将孩子交给了他。　　江一帆！　　不曾想这一晃，这小家伙已经有这么大了。　　刚把孩子交给丫鬟，江陵就径直往那家里走去。　　丫鬟抱着孩子哄了几下，见江陵竟然往家里走去，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拦住还是该请进。　　要说拦他吧，他可是刚刚救了少爷性命，这般大恩，不请人进去坐坐喝杯茶，也说不过去。　　可若是请进去，这又不好，因为她家的夫人如今独居，贸然让一个男人进屋，即便是喝茶，也难免会惹外人闲话的。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先请教一下夫人比较好。　　于是，快步抢先就要进屋去：“我给恩公倒杯茶。”

到了客厅，她去倒茶。　　可一转眼，她竟发现那恩公，居然又径自朝夫人的房间走了去。　　那还得了？　　你就算救了少爷，也不能进夫人的房间呀。　　丫鬟忙喊：“恩公，你不能进去……”　　她放下娃娃，就要去阻拦。　　然而，江陵走到那房门口，那房间里此时也传来了夫人的说话——“香儿，莫要无礼。”

“夫人，可是……”　　“你在外面照看好帆儿便好。”

房里的夫人声音柔软。　　“喔。”

丫鬟抱着孩子，怎么也想不通，一向抗拒男人的夫人竟然准他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