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小担心月吟，执意随她一同前往白氏的院落。月吟拗不过，加上阿心催个不停，只得随了她。“姨娘。”

月吟和林小小齐齐福身。白姨娘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前来的二人，仍旧坐在她那把梨花木高椅上，露出的一节皓腕，轻轻旋着杯盖，撇去茶面上的浮沫。白姨娘没发话，月吟自然不敢直起身子，与林小小一道维持着站也不是，蹲也不是的尴尬姿势。就这么晾了她们一会儿，白姨娘忽地说话了。说的却也不是让月吟、林小小起来的话。“阿心，这茶凉了，你去换盏烫的来。”

“诶，备着呢，姨娘。”

阿心讨好地道：“这茶滚得紧，刚烧开不久的，姨娘当心了。”

白姨娘笑吟吟的，“既如此，倒两杯茶给四小姐和月吟丫头喝喝吧。”

月吟心头一紧。林小小心头全是国粹。……我透那茶壶的壶嘴，雾气正滚滚地往外冒。看着就烫。好家伙，这别说喝了，碰一下都得秃噜皮吧。阿心这狗腿子，利落地倒好了两杯新茶，语气仍旧傲慢，“四小姐，月吟姑娘，请吧。”

林小小转了转眼珠。这茶，不接的话，白姨娘估计要大作文章；接的话，她和月吟可就烫秃噜皮了。看来要展示一下她可以媲美奥斯卡奖的演技了。林小小垂眸酝酿情绪。白姨娘饶有兴致地端坐着，一副打算欣赏二人脸上慌乱害怕表情的姿态。林小小么，她知道，无非是哆哆嗦嗦求她可不可以等凉了再喝。这月吟么，应该也会和林小小一个反应吧？可谁知——林小小眼中蓄满了泪水，眼眶通红，仿佛要哭一般地对着阿心道：“阿心姑娘，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不讨喜。”

阿心，白氏，月吟，齐齐懵了好一会儿子。"可这茶水这样滚烫，你却叫我们喝！若是烫伤了，岂不是给白姨娘落下一个苛责庶女，虐待丫鬟的名声么！”

林小小说到此处似乎再也绷不住，豆大的泪珠颗颗落了下来,声音也尖了起来。“白姨娘，小小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这种丫鬟，怎么能留在身边呢？分明在借您的手，做错事啊！”

林小小神色激动，仿佛一心为白姨娘考虑。白氏挺有些措不及防，完全没想到林小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这般可怜的模样，又字字句句都是为着白氏，若是再刁难，着实说不过去。白姨娘可不信林小小觉得她心地善良。自她掌家以后，对林小小几乎是故意无视。发卖了她本该有的贴身丫鬟，又借着修缮一说，将她赶出了原本住的小院，搬去了废弃不用的破屋子。连带着府里见风使舵的下人也敢欺负林小小。她却说自己善良，哪里看得出来善良？还是说，这死丫头学机灵了？知道说这些话来把矛头转移到白氏身上？本来是她要纠结端不端那热茶，现下却是白氏难堪了。莫不是落个水，脑子还能机灵些？白姨娘满心不快，她可好久没有这种憋屈的感觉了。“想来阿心是没考虑到这茬。小小甚是心细，很为姨娘考虑，姨娘啊，很欣慰。”

白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是白氏故意想叫林小小二人吃点苦头，她还是顺着林小小把锅推给了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