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的种种并未让冯紫英太多挂心,他现在的心思都在正事儿上。 薛蝌的信来了,谈及了近期的一些情况,包括从松江、宁波到登州和榆关的航线船只数量增加,一口气添置了七艘船,使得船队规模骤然扩大到了十三艘,主要就是跑从榆关经登州到松江或者宁波,然后从宁波或者松江返回登州和榆关。 从北往南主要运送铁器、铁料和水泥,而回程则全是米麦,这是冯紫英要求的。 薛蝌在信中也谈到了米麦价格在宁波和松江都呈现出了缓慢上涨的势头,估计要等到秋粮收下来之后粮价才会有所下降,所以他建议是不是可以考虑等到九月之后再来加大购粮,并提出建议是不是可以考虑从扬州、苏州贩运丝绸、药材、南货等在北方利润更高的货物。 冯紫英轻轻哼了一声,丢下信。 身旁的宝琴见丈夫脸色不渝,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却没有看,只是小声道:“哥哥可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相公多多包涵,便是去信责骂也可,……” 见宝琴委屈小心的模样,冯紫英点点头,“你要看就看看吧。”
宝琴赶紧拿起信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舒了一口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建议从扬州、苏州贩运其他货物而非粮食罢了,这也没什么,从更划算角度出发罢了。 “怎么了,相公?哥哥这个建议其实也很切合实际啊,现在粮价虽然有所上涨,但是秋粮收了之后,从江南的情况来看,肯定是要下跌的,到那个时候再来收购北运也不为迟啊。”
宝琴忍不住替自己兄长打抱不平。 “是么?粮价肯定要下跌,依据呢?”
冯紫英冷笑,“就因为江南面临丰收?”
见冯紫英语气不善,宝琴一凛。 丈夫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尤其是这种在只有两人的闺中密语情形下,丈夫一般都是很是很骄纵自己,便是自己有时候撒娇出格,丈夫也不会太在意,但今天丈夫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相公,丰收粮价下跌这才是正理啊,北地固然大旱,但是江南和湖广历来才是咱们大周朝的主粮产地,京畿所消耗的粮食都是来自江南和湖广,现在粮价都上涨了三成,也就是大家都觉察到了北地大旱的缘故,有了这个预期,粮价才涨起来,但湖广和江南粮食丰收,九十月间肯定会大跌一段时间,要等到十一二月份才会缓缓涨起来,到明年三四月间涨到最高峰,这是规律。”
宝琴不无委屈,“我们薛家也是做过粮食营生的,这种基本规律我们还是明白的,现在粮价的上涨实际上属于一种买涨不买跌的状况,很快粮价就要跌下去,利用这两个月时间作几趟其他营生贩运,这不再合适不过了么?”
冯紫英有心要敲打一下这两兄妹。 之前他是专门和薛蝌交待过,要么老老实实自己做他自己的营生,他冯紫英不会去干涉,但如果要想有大的抱负和想法,想要做大事业,他冯紫英可以扶持提携他,但是却要听从安排。 先前他就和薛蝌说过,北地粮价肯定会大涨,不会因为江南和湖广丰收受太大影响,至于原因他只让薛蝌不要去多问,按照这个设想来行事就行了,自己不可能把江南面临的反叛和北地面临的动乱风险点明,但薛蝌却表现得有些聪明过头了。 自己的交待他并没有太在意,在前两趟船队从宁波往返榆关和登州时就没有完全装运粮食,还附带了一些其他在薛蝌看来利润更高的货物,但自己念及数量不是太大,对方想要尽快把从海通银庄借贷来的银子赚回来的心情他也能理解,所以就没有太责备。 但没想到对方这就得寸进尺了,甚至把自己的交待都有点儿当耳旁风的味道。 这两个月过后比如到九月,正常情况下的确可能会出现粮价下跌局面,但是一旦有意外,那你再来运粮,说不定就不是粮价的问题了,而是根本就不允许你从江南湖广运粮北上了。 这也是为什么冯紫英要紧急催促王绍全他们山陕商帮要尽全力最快速度完成三十万石粮食运送到榆林和兰州的原因,因为他担心真的拖下去,山陕商人也许还能收集到一部分粮食,但是那粮价恐怕就真的要涨到天上了。 “宝琴,我和蝌哥儿说过,做人眼界要远一些,格局要大一些,若是他只想当一个单纯的商人,一辈子只为银子奔波,那没问题,但他也和我说他并非没有宏愿,我很赞同,那么做事情的时候就该不要过分注重于钱银上的收益,我为什么让他早早开始为北地运粮储粮,甚至还专门和海通银庄打招呼为其贷款,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我也和他专门提及过,但是看看他的来信,仍然执着于这种短平快的收益,忘了我和他说的目的和意义,说实话,这让我有些失望,……” 宝琴一惊,连声音都有些颤了,“相公,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多半是哥哥未能明白相公话语里的含义,所以才会有一些其他想法,相公您应该了解,哥哥素来的为人,他也是在商言商,绝无其他心思,还请相公明察,……” 冯紫英见宝琴眼圈都红了,也知道他们兄妹俩素来关系很好,薛蝌固然十分看顾宝琴,而宝琴也格外维护薛蝌,对他们这种兄妹情,冯紫英也还是十分喜欢的。 “好了,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也知道蝌哥儿是个聪颖之人,但是聪明过甚有时候就会适得其反了,你回信和你哥哥好好说一说,……”冯紫英语气有些重,听得宝琴心里也有些打鼓,念及自家兄长在外奔波,却落得个丈夫这样的评语,心里免不了难受,泪珠便滚落下来,“妾身明白了。”
“行了,你也莫要太感伤,难道我批评一下我的大舅子都不能了?”
冯紫英忍不住把宝琴搂了过来,哄了起来,娇嫩的身子比起半年前的生涩多了几分柔媚,“昔日文龙还被我暴揍了一顿呢,蝌哥儿就受我几句话都不行了?”
宝琴破泣为笑,忍不住蜷缩在丈夫怀中:“妾身只有这一个哥哥,自小便一起长大,而且哥哥历来把相公视为榜样,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若是听闻相公这样评价,肯定会很难受。”
“若是我不批评他,那才是对他不负责任,玉不琢,不成器,你们两兄妹在这方面都是一样,天资聪颖,但小心思太重,蝌哥儿都还好一些,尤其是你,更是如此,我都要提醒你,多和你姐姐学一学,真的以为你姐姐许多事情就不明白?别以为能蒙得住她,若是什么时候伤了你们姊妹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冯紫英并没有因为薛宝琴的撒娇温存就松口,仍然点醒对方。 在他看来薛宝琴还是有些小性子和骄纵之气,若是不经常敲打管束着,迟早还要生出一些风波来。 他心在心思都在外边大事情上,对后宅这些事情委实没有多余精力来过问,沈宜修不太愿意过问二房这边的事情,而宝钗这段时间似乎也显得过问安稳沉静了,找个时间他还要和宝钗说一说。 对于冯紫英敲打提醒宝琴也并非毫无感觉,不过她还是觉得冯紫英对自己是宠爱的,但是提醒自己姐姐的观感让她略微意动。 对宝钗,宝琴还是有些敬畏的,只不过这种敬畏随着这半年来相公对自己宠溺而日渐淡薄,但今日相公一提,又让她警醒起来。 姐姐才是嫡妻大妇,自己只是媵。 这个带有深刻印记的身份可以让自己在面对二尤时有着天生的心理优势,但是对着沈宜修和宝钗,那就又变成了劣势,所以薛宝琴一点儿都不介意迎春过来做妾,甚至也不在乎如晴雯、莺儿这样的丫头们被收房,那样她在她们面的优越感会更甚。 “妾身知道了,一定会注意,不过相公也莫要太苛责妾身了,有些时候妾身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生出那些心思,但是妾身对相公的心思却是其他人无法比的。”
宝琴蜷缩在冯紫英怀中,一双玉臂勾着冯紫英虎项,美目如水,樱唇微翘。 冯紫英心中也是一阵火热,无论如何人家也是想方设法来讨好自己,今日她把那龄官招来替自己唱曲儿,心中固然有些小心思不足取,但是这丫头一颗心还是牢牢在自己身上,某些邀宠固宠之举也能理解, “哼,你少用这种言语来糊弄我,有那份心思,你还不如多在床上讨好一下爷,也好早点儿替爷生下一男半女,也免得太太她们成日里在耳边念叨,前两日父亲也在询问此事,你和你姐姐都要努力了。”
宝琴柔婉逢迎,如白蟒缠人,“那相公今晚就给妾身一个吧,……” 冯紫英褪掉衣衫,剑拔弩张,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