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人交谈一番之后再回到自己的院子，上床不到片刻便入了梦。梦里，我瞧见唐画今穿着大红的婚服，唐府里也是张灯结彩。一群人在两旁说着些吉祥的话。这恐怕就是凡人的大喜之日了吧。我没见过，也不知为何会梦见。只是在一句“夫妻对拜”的高声中，那女子的红盖头被风吹起小半边，一下子晃出的竟是我的脸。梦到这儿，我便醒了，瞧窗外已是大亮，唤来唐祺为我梳洗。我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莫非，我真如戏文里唱的那样，恋上了一个凡人。不可能不可能，我与他无非是报恩之情，又不是何人都是许仙与白素贞，哪里来如此的缠绵。又想了想许仙和白素贞的结局，果然是个噩梦，得快快忘了。想起昨夜的男子，心里还是好奇，我问唐祺：“那位住在我们隔壁清水居的公子是谁，我见他衣着朴素，看着又不太像唐府的下人。”

“您说的那位公子确实不是府中的下人。他名叫苏子夜，是少爷的好友。小姐，您与少爷不是青梅竹马吗，怎连这个也不记得。”

“许是年岁太小，忘了吧。我娘说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人是糊涂了好长时间呢。”

“苏公子也是可怜呢，父母双亡。”

“对了，昨夜苏公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小厮说是不小心摔着了，可怎会摔得这么厉害，今个都躺床上不能动了。”

我心中愧疚。额，这怕是昨夜被我弄伤的。“唐祺，你拿几瓶治伤的药送过去吧。苏公子既是表哥的好友，那自然也是我的好友。”

他昨日瞧着还尚能吹箫，怎么今日反而下不得床了。这唐祺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我刚说完，她便拿着几瓶金疮药之类的送去了。我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这发还没梳好呢。昨夜睡得有些晚，仍有些困倦，我便眯着眼睛休息一会等她回来。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为我挽了发，还给我挑了支珠钗插上。她似是想为我描眉，只是平日里我极少描眉。正想叫她，忽然，她的手碰到了我的脸。那人不是唐祺。我一睁眼，就看见铜镜里为我细致描眉的唐画今。我是真不知他又要搞些什么名堂。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他：“你怎会在这里？”

“别动，小心画歪了。”

他慢慢抓下我的手，继续为我描眉。“怎么，这唐府里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可现在这里是我住的院子，是姑娘的房间，你一个大男人，男女授受不亲。”

“我看见唐祺在门口打了招呼才进来的。礼数可算是全了。”

“我刚才睡着了未曾听见，怕你只是故意来吓我的。”

他满意地看了看铜镜里的我，才放下又说：“表妹这可就是故意为难表哥我了。你我毕竟是青梅竹马，莫非年月久了竟生分了许多，想当年……”我忙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一定是故意的，怎么，想撵我走，所以要败坏我的声誉。”

见他未继续胡言乱语，我放下手，“我才不想继续住在你这儿呢，早就想走了。明明是你一直把我关在这儿。”

谁知道他刚才又要乱语些什么。虽说我并非他表妹，可如今顶着这个名号的还不是我，凡间女子都要重些脸面的，装模作样也要做全。“表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怎会撵你走呢。你我从小就互相爱慕，为了表妹你，我更是洁身自好，怎会舍得让你离开府在外受苦呢。”

“你，给我住嘴。”

我压低声音对他讲。“明明就是你故意留我下来，莫名其妙说我是你的什么表妹，还不让我出府，你倒是安的什么好心啊。”

“黎歌姑娘当初的伶牙俐齿哪里去了，这就恼羞成怒了。”

他看着她生气的脸，莫名心情大好，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总觉得莫名熟悉。“我今日来找你，只是要来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啊？”

他压低声音，我不由自主地朝他凑近。“这件事就是，我会在半月之后，娶你为妻。”

他呼出的热气灼灼地喷在我的耳边，说出的话，吓得我以为自己还在做那个梦。我忙掐了一下自己，才信了这是真的。“想的美，我凭什么要嫁给你。”

“就凭你那日在马车里对说的那一番话。”

“怎么。你想赖上我。又不是我找你寻仇，我好心告诉你，你还要拉我做垫背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坏。”

我翘着嘴，想着真是不公平。不行，哪怕豁出去，我也不能任他所言。“我告诉你，你不能娶我，你要是娶了我，会遭天谴的。”

“怎么，你要学那些江湖道士所语，说你自己是天煞孤星，克夫命格？”

他瞧她实在有趣。“我克不克夫是真不知道，但我知道，许仙和白娘子那么相爱，都没落个好下场。我告诉你，你最好让我离开，小心我一把火把你堂府给烧了。”

我故作凶狠吓唬他。“那你烧吧，反正近几日我瞧家中风水摆设似乎不大好，正好重新修缮一下。”

他这人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怎么会怕我几句恐吓。“我的意思是，我是妖怪，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何况我又不喜欢你，凭什么为你冒险。”

我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见他面不改色就来气。他忽然欺上前来，吓得我忙后退了几步，又觉得他是故意想吓我，又睁大眼睛瞪他。“无妨，娶你这么好看的一个妖精，做鬼也是好的。你不喜欢我也无妨，就是不知道我今日说喜欢你，你信不信。”

“那自然是不信的，我又不是爱听好话的凡间女子，怎么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我嘴硬说着，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跳着。“那你可要好好看着了。”

他一下子就贴近我，我没站稳撞到了梳妆台上，他忙扶着我的腰，两眼盯着我不知要干些什么。然后，他侧着头，毫无征兆地就吻了我，唇上只感觉有温软的触感，吓得我眼睛瞪得老大。他也只是蜻点水地碰了一下便马上分开了。“你不信我喜欢你不要紧，那我就从今日开始喜欢你，你这次要信吗？”

他说完就走了，我只觉得今早是真没睡醒，噩梦是一个接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