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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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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窗外,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窗门被刻意打开了一点点,冷风直吹,叫人特别清醒。刘逸铭若是没有心事,则很少在家吸烟,烟灰缸里装满的烟头记录了男孩自回家起到如今的沮丧情绪。他挤灭烟头,又从烟盒里掏出另一颗烟,机械性地按下打火机,微弱的火光,脸颊感受着微不足道的温暖;直勾勾盯着对面的楼房,静寂的黑夜唯独几户人家还在亮着灯光;这一夜,刻苦铭心,难以忘怀。猛吸一口烟,刘逸铭仰头靠在墙边,无力感蔓延全身,仿佛跑了一场马拉松,冲过终点的那一刻,整个人,整个世界都已不再重要;全身躺在地上,直视遥远的天空,脑海里的记忆与画面不复存在,他只想永远,永远的躺下去……喘息声弥漫在阴暗的房间里,烟雾从男孩迷失的瞳孔中漂浮出窗外。刘逸铭微微张开口,食指和中指夹着燃尽一半的香烟,大拇指按着烟嘴顶端,迷离的眼神就像电视剧里受过伤害的男主那样;戏如生活,到头来的处境和其相似,有过之而不及,不一样的是,他不带主角光环。三个小时前。用餐热潮的时刻即将来临,父亲早在一天前就订好了位置,靠在窗边,与周围的距离保持适当。视线正对面,是一盆精心栽培的绿植,细细嫩嫩,旺盛饱满,好比日出后的太阳,朝气蓬勃,生意盎然;背身不远处,假山流水,鱼儿在家园里自由自在地游水,好不快乐。优雅轻快的音乐使得人们轻松愉快,心旷神怡;每一桌,每个人,脸色都写满了悠闲、高兴、从容。刘逸铭跟着母亲左转右转,在过往不断的服务人员以及用餐人员的交错下,总算来到了自己的席位。一桌子的新鲜美味,有肉类、蔬菜、海鲜、拌菜、父亲今天的状态和过往大不相同,整个人看上去很和气,笑容可掬。是真实,或是伪装,背草稿般的对话,像排戏一样的交流,面带笑脸,简直毫无瑕疵,找不出丝毫异样,完全融入到了现场的融洽氛围中;只有刘逸铭一人,化身激烈比赛的评委,对每位参赛选手进行打分,也像电影院中独一无二的观众,一本正经观赏着屏幕里天衣无缝的演技。半边脸被秋风吹的苍白冰凉,面无血色,除了吸烟外,刘逸铭依然靠着墙角一动不动;玻璃上反射的残影,不停记录着男孩落寞低沉的面色;发呆已成一种释放,不是办法中的办法,谁让他陷入消沉身不由己,坠落悬崖消失希望。吃了大概半个点,母亲起身去了趟洗手间。父亲把烤完的肉送到刘逸铭盘中,接着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要听话,别老惹你妈生气。”

刘逸铭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次家庭聚会的目的不简单,想必父亲早有准备,真正的主题,正式开头。“我知道,你打心底里对我有诸多的看法,认为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丈夫。”

这句话一说出口,父子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刘逸铭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他便快速躲避父亲难舍的目光。“和你母亲从相识相恋走到一起,有了你,变成三口之家,我一直想要承担起顶梁柱这份责任,只可惜工作越来越忙,陪伴家人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尤其是和你,逸铭!”

一颗烟再一次燃尽,刘逸铭狠狠攥着拳头,烟盒在他手里被挤压的变形,内心的滋味不好受,但却无能为力,该来的…终会来的。男孩无言坐在父亲对面,美味显得不再可口,之前一切舒缓的放松情感,和睦相处,无非是精心策划好的伪装,只为了这一刻真话实说。“逸铭,你也不小了,许多事情你都明白,心里也清楚。”

父亲没有把话全部说完,停顿了一下,他双手交叉在一起,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可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残忍的话还是难言坦白。“爸,你说吧,我理解。”

刘逸铭夹起肉直接塞进嘴里,他想分散心绪,嚼着无味的食物,接受刺骨的现实,不可避免。父亲一颤,看着刘逸铭故作镇定的样子,他既心酸…又悲痛;接着抿了抿嘴角,咬紧牙关,目视刚毅、坚强、倔强的孩子,再次说道:“对不起,儿子,我和你母亲,已经…已经决定…离婚了……”寒风依旧,长吁短叹,夜光覆盖着大地,期望之光被彻底浇灭。万家灯火,无一盏为我,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一切都结束了,长叹一口气,日子还要继续,只是家没了,支离破碎。无声,嘴里的牛肉足足嚼了三分钟才咽下肚;父亲递过来一瓶汽水,母亲也适宜的回到了座位上。谁都心知肚明,谁都心照不宣。父亲对准面容柔和的老婆,不知上一次的温柔相隔多久,一晃十几年,孩子也大了,说要分别,难免不舍。“这些年,委屈你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我跟逸铭,你受了很多苦和累;是我做得不够,没能经营好这个家,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

难得深情流露,却是分离场别,也许只有到了实在无法挽留的地步,才会发现过去的种种不易,但结局已定,谁也不能改变。“不要过多的自责,我同样也有责任。或许我们不再适合,分开了,对谁都好。”

“遗憾…苦了逸铭……”刘逸铭受尽夜风,他不想清醒,更无心睡眠,甚至连抽烟的欲望都停止了。整个人像是游荡的孤魂,不见方向,失去意义。“往后,照顾好妈妈,你该懂事了,爸没别的要求;我知道,你由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遇到了众多不公,这都怪我,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注定无用;你是个好孩子,本性不坏,今后别再让你妈为你担惊受怕了。”

“爸,我都懂!请你放心!”

刘逸铭含泪道出口,母亲在一旁泫然流涕,父亲微笑释怀,藏在心里的最后一句话终究不曾说出来。虽然…家分开了,但如果有空,我们还可以像今晚这样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逸铭,你还没睡,是吧?”

母亲站在屋外,良久才说出一句话,从进入家门,看到刘逸铭回到自己的房间算起,她便黯然的站到门外,听到无数次打火机按动的声音,心中的感触颇深;都是为了孩子,而今家已破裂,碎片散落满地,成事莫说,覆水难收。“妈,我没事,你快睡吧。”

一门之隔,如同天涯海角,母亲的心情同样难熬,但为母则刚,孩子失去了父亲,她更要带给他温存,依靠。忽然,母亲一惊,刘逸铭悄无身息地推开了屋门,他来到妈妈面前,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孔,再想到父亲饭桌上的叮嘱,甚是心痛,悔恨。“对不起,妈,这么多年,竟给你们惹祸添麻烦了!”

刘逸铭说得十分用心,动容,母亲听着百感丛生,催人泪下。她眼含热泪,强忍着把儿子抱入怀中,阵阵暖意涌现心头,感人肺腑,欣然自得。“没关系的,妈从不怨你,是我们没做好,不怪你!”

刘逸铭流下眼泪,一股股酸楚惆怅麻痹着他的浑身,母子二人从今以后相依为命,这幕迟来的拥抱,使得两人格外感动;放开手,母亲擦去儿子脸上的眼泪,无顾自身的泪痕,抚摸着他的后脑欣慰地说道:“不早了,快点休息,明天还上学呢。”

刘逸铭点点头,也关怀地回应道:“您也是!”

走进屋子,关上窗户,刘逸铭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不知为何,此时的他感到分外轻快,身心豁然,可能是对母亲说出的那些话太过动情,毕竟从小至今,他都未曾和父母表露过情感,并且一贯抵抗、闯祸、执拗。道歉来的太晚,不过哪个母亲会恨自己的孩子呢?而今夫妻俩已经离婚,刘逸铭还没有对父亲说过知心话;其实他理解父亲,打心眼里心疼他、在乎他、翻转侧身,男孩心思忏悔,对比小时候,父亲变得苍老了;而他…竟然……才发觉。朦朦胧胧,飘忽的梦境,是真是假?窗框外的夜色,刮起了缕缕凉风,深夜,星光点点之下,唯有虫鸣声不绝于耳。刘逸铭喜欢侧身睡眠,自小便是如此,睡梦中的场面,渐渐想起了很早以前…在母亲身旁睡觉的情景,是那般美妙,知足。幸福,往往就是这么单纯。流逝的时光,成长的年华,逐渐长大,有了思维、有了主意、回望从前,岁月倒流,苦与愁占据了心扉,爱与恨边缘行走;撕开这一页,翻开了另一张,是重蹈覆辙,还是迷途知返?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台,在窗帘遮挡不住的位置间落到男孩的脸上,又清又冷,如画一般。翻来覆去的梦,五味杂陈的心,酸甜苦辣,百感交集。第二天,总会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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