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路易领导的是一支小城市球队，或者是没什么商业价值的球队，比如波士顿凯尔特人，那有些亏，吃也就吃了。　　可现在他是纽约尼克斯的教练，头上顶着纽约，那就大不一样。　　截至1990年，联盟的商业价值比起上一个十年，可以算是正式腾飞了。　　光是每年的合同分红就能让大部分球队盈利，而像尼克斯这样的球队，无论球队竞争力强弱，他们都会赚钱。　　区别是小赚——作为弱队却仍是联盟商业价值最高和最赚钱的球队。　　或者大赚——作为强队乃至争冠球队的时候，联盟内无可匹敌，是真正的吸金机器。　　更别提，尼克斯现在正剑指洋基队的球迷基本盘，想要趁着对方式微在纽约一代人的心中塑造城市图腾形象。　　根据上一年的财报，除去电视转播合同，联盟的纯商业收入，尼克斯占50%，湖人占30%，剩下的球队占20%。　　要知道，尼克斯这占联盟50%的收入，可是要分出相当一部分来给其他球队的。　　这等于是，包括联盟高层在内，整个NBA，除了湖人之外，所有的人都要从尼克斯手上分钱。　　大城市球队兼济其他球队这没什么可说的，但又要你分享自己的收入，又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搞你，这算什么？　　一帮要饭的，成精是了吗，敢欺负到老子头上？　　这就是路易发现尼克斯被联盟整了之后的反应。　　你想多打一场总决赛？可以啊，但你恶心我，我也要恶心你；　　你想看观赏性强的比赛，在你恶心了我之后你居然还妄想比赛有观赏性？　　电视转播合同？每年分的那点钱都不够赞助商给尼克斯的一根毛，老子看重那玩意儿？　　这件事，就属于不想还好，越想越气，那火气起来就控制不住。　　之后打电话给路易的人，是联盟的副总裁罗德·索恩（Rod Thorn）。　　1986年以前，索恩在公牛队担任总经理，之后被斯特恩任命为副总裁，担任联盟首席纪律官，今年年初又加入美国篮协奥委会，只为推动联盟放行让美国的职业球员参加国家队的事。　　此人无疑是斯特恩的左膀右臂，让他来劝路易，可见联盟高层真的着急了。　　路易拿着被后世称为“大哥大”的手机来到外面，因为更衣室里有球员在，不方便说话。　　“路教练，裁判的事，等比赛结束后我们会严肃处理，不知道球员这边你能不能稍微协调一下...”　　“慢着，罗德，你不要用我们已经谈拢了的口气和我说话。这件事还没结束，难道你要告诉我，这场比赛发展到这一步，是因为你在背后指使裁判偏袒湖人吗？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不是，路易，我...”　　“放轻松，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和那位先生一直以来都合作愉快，但他这件事做过头了。”

路易毫不客气地说，“现在，你们唯一能让这场比赛变得正常的办法，就是让他来和我通话。我要一个承诺，一个保证，我要确保这样的破事不再发生，如果他不愿意，就让这场比赛的收视率滚他妈的蛋吧！”

路易挂掉电话后，只过了半分钟，第三个电话到来。　　“看来我们真得好好谈一谈。”

对方说。　　就是这声音。　　这是路易唯一想听到的声音，如此娘炮，听起来很和善，但联盟内部的人都知道此人近似伪娘的声线下，藏着一颗暴躁的心。　　他无疑是一个暴躁的总裁。　　像今天这样被逼打电话和一个不满30岁的NBA主教练消除误会，说出去哪有人肯信。　　“的确。”

路易冷酷地笑道，“你这么做，同时侮辱了三个群体。首先你侮辱了湖人队，你认为以他们的实力，如果正常发挥，没法按照你们的计划将系列赛拖到第六场甚至是第七场。太可笑了，在你眼里，湖人队到底有多弱？　　其次你侮辱了所有球迷，无论是现场的还是电视机前的，NBA是世界上最好的联赛，如果联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随意操控比赛结果，胜负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大卫，莫非你已经忘记了当年的莫里斯·波多尔夫（Maurice Podoloff）⑴是怎么名誉扫地的？”

“好了！”

对方提高了音调。　　“你觉得这就好了？感到羞耻了吗，总裁阁下？”

路易怒不可遏地说，“你是应该感到羞耻，这轮系列赛本应该更加精彩，是你毁掉了它，如果不是你指控那几个愚蠢的裁判偏袒湖人，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你侮辱得最严重的不是湖人，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也不是球迷，因为球迷向来很蠢；遭受了你最严重的侮辱的是我们！因为你，我们不能在这场比赛里全力以赴！我们不得不采用极端的方法改变这场比赛，但最终我们会输掉比赛，因为这就是联盟的目的，你想让我们输。可是你别忘了，只有具备观赏性的比赛，多打一场才有意义，像今晚这样的狗屎，多打10分钟怕是都嫌多吧。因为你，我让球员做了许多有悖体育精神的事，但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屈尊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和我好好谈一谈！”

“现在我想知道，在侮辱了所有人之后，你想和我谈什么？”

被路易痛骂一顿后，对方没有失去理智。　　他很清楚，联盟的商业价值若想在90年代实现二次腾飞，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尼克斯队。　　路易作为尼克斯的运营部总裁兼主教练，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　　“路易，我们应该是朋友。”

路易冷冷地说：“我希望你这样的朋友越少越好。”

“不，路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现在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会解决这件事。”

“我可以保证后面的比赛有序进行，也可以保证裁判在执法时的公正性，但我需要你为我们稳住下半场。”

路易讽刺地问：“我怎么帮你们啊？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被驱逐了？那可是结结实实的两个T呢。”

“路易，我可以保证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

说得比唱得好听，行动呢？行动在哪里？　　“不是我不相信你，听总裁先生的意思，今晚这出闹剧好像与你无关，既然与你无关，是不是说明某些他妈长了毛却没生蛋的狗杂种在背后使小动作呢？如果连您都被蒙在鼓里的话，我怎么能相信你的保证是真的？”

路易将他的心愿委婉地道出，“而且，像达雷尔·加勒森、休·霍林斯、迪克·巴维塔这些裁判，即使没有某些心怀不轨的狗杂种在背后唆使，也会在比赛里帮助我们的对手，因为他们不喜欢我。我听说他们还是之后几场比赛总决赛的裁判，你说，我怎么能够放心？”

此时，尼克斯的球员们逐个从更衣室走出来。　　下半场马上要开始。　　留给对方的时间不多了。　　只过了几秒钟，对方说：“达雷尔年事已高，恐怕也不能支持连续多场总决赛的执法工作，休·霍林斯的轮班时间已经到了，而迪克·巴维塔确实有在比赛里偏袒湖人队的名声。关于他们的工作调任，马上会传达，你会在几分钟后收到我的传真。”

“好极了，大卫，这才是朋友应该做的，我想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肯定是被哪个狗杂种蒙在鼓里了。”

路易每一句“狗杂种”都让对方难受。　　“你可以让这场比赛回归正常吗？”

“当然！”

路易笑呵呵地说：“如果你早点像这样和我沟通，哪里会惹出这些麻烦，不就是让比赛既有话题性又有观赏性吗？这场比赛就当是我送给你们了，之后的比赛，敬请期待。”

“不是送给我们，是你们在裁判某些有失公正的判罚中输掉了比赛。”

“是是，我们输掉了比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就是事实。”

“是是是。”

路易挂下电话的时候，更衣室的门口站着赵远征。　　显然他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进去了。　　“老路，你怎么敢的啊，威胁总裁？”

“总裁？”

路易冷哼道，“我认他的时候，他是总裁，要像今晚这样不打招呼就整我，那他和迪克·巴维塔那样的狗杂种也没什么区别。”

赵远征问：“那这场比赛？”

“你去告诉鲁迪，”路易淡淡地说，“把观赏性还给联盟。”

⑴莫里斯·波多尔夫是联盟第一任总裁，在50年代初卷入了赌球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