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薇张口，旋即，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目光望向车外那双平静的眸子，一时间心中的喜悦瞬间便冲散，慌乱之中又带着几许惶恐。“感谢方先生救命之恩。”

张采薇走出车外，连忙施礼道。方皓淡淡的看了一眼张采薇。“嗯！”

方皓走到车尾，将路过加油站时，买的几套衣服拿出来。不过，此刻他体内已经没有半点灵力，身躯上又沾满血，让他不由微微皱眉。张采薇犹豫下，小心翼翼的望着方皓。“方先生，要不……我帮你擦拭一下？”

“直接让张璇带他去洗个澡不就行了！”

两人一怔，看向车边的夏兰。“哎呦！”

张璇朝着夏兰的腰狠狠的一掐，疼的她眼泪都流了出来。“就你多嘴！”

自从与海天一战后，张采薇就清楚，自己于方皓的距离犹若在两个世界，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她从不敢暴露自己对方皓的任何想法。但此刻，大难不死，死后重生的她，却突然不想隐藏心中那些或许不应该存在的想法。“那个……”她刚要开口，却见方皓微微点头，整个人瞬间呆住。“方皓他……允许了？”

张采薇目瞪口呆，心中瞬间充满了喜悦。“你还不跟着采薇姐一起去，她可是因为你上个厕所差点死掉。”

“知道了，知道了！”

夏兰拿起车上一条毛巾，撑起张采薇虚弱的身体，带着她去远处寻找水源。方皓注视着张采薇的身影，幽幽一叹。张采薇的心思他怎能不懂，但毕竟，两人的差距太大了。就算，这世间有女子能让他有所倾心，又能如何？毋须万载过后，百年后，佳人已成黄土，留下一人神伤，令仙心帝念留有缝隙，又是何苦？纵然，他可以带人入仙界，那又能如何？无人想象，这浩瀚星空之中的厮杀是何等恐怖，修真者的三灾五劫不是说一说而已，每一劫难，都会让人九死一生。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在仙界之中自保，更何况，这颗星辰上，有几人存有可以在修真界之中崛起的天资与实力？纵然他昔日为白帝，今昔不也是被迫重生，何况他人呼。万载为仙，一生苦难，不如百年为人，安然无忧。“方皓，你说什么是仙呢？”

张璇车盖上，望着天边的一轮的明月，淡淡道：“你是仙界白帝，应该比我这个小修士更明白吧！”

“仙与凡最大的区别，不就是仙不受束缚，逍遥自在吗？”

方皓依靠在车旁，注视着浩瀚的星空。“如果一直畏首畏尾，那这仙做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张璇回头朝着方皓淡淡一笑。思绪转动间，张采薇已经回来，手里握着湿润的毛巾，蹉跎不安的站在方皓的面前。“我和夏兰去找点吃的！”

“不是，车里还有呀！”

也不管夏兰愿不愿意，张璇拉着夏兰消失在夜色之中。方皓收拢心绪，将自己的衣服脱下，露出精赤的上半身。在月色下，完美的身躯蒙上一层光辉，其中有些许血迹，却仿佛更加不可方物，让张采薇一时间有些看呆了。直到她反应过来，这才双手拿着毛巾为方皓擦拭着身上的血迹。皓月当空，夜风轻抚。张采薇似乎清楚，这一夜后，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方大师。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两个人的身份，不会有半点改变。在擦拭之中，张采薇的眼角不知不觉，闪过清泪，滴落在毛巾上……“以后叫我方皓吧！”

手中的毛巾微微颤抖，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呆滞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左手轻抚着泪水，右手擦拭着方皓身上的血迹。“是的，方……皓！”

蕲阳东山，夜色中，一道黑影在路上疾驰，引擎轰鸣，迅如闪电。车上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脸色凝重，手机仍在副驾驶上，还未曾关闭。“到底是哪位客卿，居然会出现在此！”

张成文心中疑惑着，如今华夏风雨来袭，每一位卫国使都人人自危，甚至有卫国使已经陨了性命，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有客卿出现在炎河？要知道，卫国府的客卿，每一位都可是先天。有哪位先天敢在这个时候动手？难道就不怕遐方绝域的十五大宗师吗？时间流逝，当张成文到达目的地时，一眼便看到那停靠在路边上的车，还有那一片狼藉的树林，剑痕，以及鲜血……“嘶！”

张成文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肺腑凉彻。他立即下车，小心翼翼的向那辆车走去，靠近车后，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张成文看到那张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不由微微一怔，犹豫问道：“敢问，你是……”方皓早已换好衣物，静静的望着张成文。“你是卫国府的卫国使？”

“没错。”

张成文点头，余光扫过车内，踌躇着问道：“不知道，命我来的客卿在哪？”

方皓淡淡笑道：“我就是。”

什么？张成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慢了几个节拍后，这才慌张道：“卫国使张成文拜见客卿前辈。”

他心中有些震惊，车内的青年未免也太年轻了吧？还是说，对方是修炼了某种返老还童的秘术？实际上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怪物？方皓眸光如水，缓缓开口：“我叫你来，是有一份大礼需要你代为去送，可否？”

张成文连忙应道：“听从客卿的吩咐。”

送礼？张成文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眉头也有些微微皱起。此刻华夏危难，这位卫国府的客卿不力助华夏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他一个卫国使做这样的小事？张成文摇头，没办法，谁让对方是先天客卿，就算是让他来专门送一杯水，他也不敢违抗。张成文表情细微的变化方皓尽入眼中，却也没有丝毫在意。“东西在车后，送往遐方绝域的各大海外强者。”

方皓悠然一笑，将车窗缓缓关闭。“来而不往非礼也，海外既然送我这样一份大礼，此礼，当还！”

张成文听的有些糊涂，但车却已经缓缓启动，开始离开。他目送方皓所坐的车消失后，这才看向之前方皓所说的礼。霎那间，张成文呆住了，他的眼眸开始颤抖，脸色在这月色下开始慢慢变白。十二颗人头，三颗一行，足足有四排，在这公路上齐整的摆放着。有些人头上，眼睛瞪得死死的，如同死不瞑目，甚至鲜血还不曾完全干涸。“这……这……”张成文身躯颤抖，身为宗师，卫国府的卫国使，他却不留神，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这十二颗人头，每一个，他都相识，都是那些侵入华夏的海外强者，卫国府内皆有资料。那位客卿……杀了十二位宗师级强者？我的天！张成文感觉自己的心脏内万马奔腾，手脚冰冷。足足十多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转头对方皓之前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此礼，张成文必定送到！”

他一字一顿，铿锵开口。……第二天清晨，夜色逐渐褪去，露出骄阳。对于普通人而言，依旧是庸碌麻木的一天，人潮拥挤，来来往往在都市之中穿行着。而此刻，某些在都市的角落中，一些强者大梦初醒，或者是彻夜修炼，不曾睡眠的武道强者们拿出了手机，习惯性的打开江湖论坛。很快，这些强者，无一例外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什么？”

华夏不知多少处，近乎响起了同样的声音。武道论坛内，一个重磅消息从其中传出，震撼华夏。昨夜，戒杀菩萨绮安被十大海外强者围杀，血战中杀出重围，连斩三位海外强者，最后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只留下方圆足有一里的战场，遍地狼藉。南方萧家，昨夜突然遇袭，海外强者联袂而至，将萧老太爷身旁的无名老仆围杀至死，血洒夜色，最后萧家甚至不得不动用当地军方，这才将那些海外强者逼退。萧老太爷也因此口吐鲜血，重病不起。永山观，小真武遭遇海外强者围杀，人数不知，一番血战，留下三具尸体，以及被困在阵中，直至凌晨才脱困而出的四位海外强者。至于小真武则是消失，与武菩萨一样，生死未卜，只留下一件染血的道袍。北方那位曾经名列军榜的独龙，在北上遐方绝域中，遭遇围杀，拼死七人而不敌，血洒山中，整个人被削去了头颅，挂在了一处峭壁上。陈家，陈安然，向北之行的路上，遭遇围杀，鏖战脱困，进入到当地军方领地，重伤昏迷。陈家已经动员全国最好的医生前往，甚至连陈家的老太爷都已经被惊动，亲自动身。从大漠而来的大日尊者，遭遇围杀，被削去一臂，镇杀三人而脱困，据传闻，周围远在数千米之外的人似乎都听见了九字真言，以为是神明显灵，纷纷朝拜。江南徐家，遭遇诸宗师围攻，差点沦陷，却被突然家族内升起的一抹长枪钉死了两人，惊得其余海外强者惊慌而逃。北方冯家，被海外强者围杀沦陷，两位宗师无一人存活，幸好族人之死伤不足五人。……一个个血淋淋的消息，让所有的华夏武者再次心中不安。这才多久？这些海外强者便做出了如此惊人的举动，围杀……足足近两百位海外宗师的围杀，就连评出的当世天骄都死了一人，其余人更是生死未卜。不仅如此，有一些人已经开始统计，这一夜后，海外强者损失了大约百人。但华夏，却足足损失了近两百位宗师，甚至还包括一位当世天骄。两位宗师啊！华夏统计在册的宗师，总共还不超过六百人，一下子近乎损失了三分之一，就算华夏传承悠远，坐拥百万武者，想要弥补这两百位宗师，至少还需要百年。一下子，华夏武道界近乎回到了二十年前。“不行就和他们拼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真欺我华夏无人么？”

“卫国府呢？各大卫国将都在干什么？”

论坛内，一时间，质疑、愤慨、悲哀、恐惧……声音近乎充斥整个论坛。护国府内，少女的脸色复杂的望着沸腾的论坛，下了一个命令。“封锁江湖论坛，不允许有任何消息传出！”

这位卫国府第七卫国将安怜，素有‘不老天君’之称的少女，此刻却是发自内心的悲哀和无奈。“这就是战争！”

“海天与华夏的战争！”

她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初起的太阳，天边的云朵，被阳光照耀的血红一片，如同半边天都染成了血色。“也不知道第一位卫国将和第二卫国将是否出手呢？”

在蕲阳东山往西的一条路上，张采薇沉稳开车，到了一个小县城。“采薇姐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开一下？”

夏兰拼命摇着坐在驾驶位上的张采薇，她已经体验过汽车的舒适，现在她想尝尝开车滋味。“你会开吗？”

夏兰回头瞥了一眼悠闲自在的张璇。“这种事情看看就会了！”

“那你有驾照吗？”

“那是什么？”

张璇摆了摆手，叹气道：“没有驾照，就不能开车。”

“那你有吗？”

“没有，怎么了？”

夏兰笑了笑，坐在了下来。“至少在这方面，我们是一样的。”

“方皓，吃早餐么？”

张采薇看了看旁边一排早餐店，热气腾腾的肉包，喉咙滚动，神情却没有变了半分。自昨夜后，她就不再称呼方皓为方先生了，而称呼本名。“采薇姐，我也要！”

“我也是！”

车后，两名少女争先恐后的举着手。方皓摇了摇头，他眸光扫过，淡笑道：“买点来吧！”

张采薇下车，在许多人惊艳的目光中，买了几个拳头大的，还有四杯豆浆。“谢谢，采薇姐！”

张璇、夏兰两人接过早餐，异口同声的回复道。“麻烦了！”

方皓接过自己的一份，然后张采薇自己细嚼慢咽的开始吃着早餐。余光偶尔落在方皓的脸上，与方皓那双淡然的眸子对视着，她还是会略有慌乱的移开。这时，远处一辆车也在缓缓开过来。周围的人都有些震惊，好奇似得的望着这大早上出现在早餐店前这两辆数百万的车。平时，这里也就是街坊邻居随便买点早点的地方，今天怎么了？不用想，他们也知道，这两辆车上的人绝对是非同一般的大人物。后来的车辆上，司机也注意到了张采薇的车，转头对着身旁的中年男子道：“二爷，是镇江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