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欢喜的想法就是设立医保。她深知这件事的难度,所以才想寻求朝廷帮助。“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普通百姓的想法都是小病就挨,大病就死,但往往大病都是小病拖出来的,最扎心的就是一开始这些小病,都是用最简单的治疗方案就可以解决的。”
不止是这个年代,后世每年一次高昂的体检费,也没多少人能负担,但因为后世医疗发达,大家难受了可以刷医保或者去小诊所抓药,整体死亡率下降很多。而一个国家要稳步上升,足够的人口基数是很重要的。林默沉默了一下。“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实施起来的难度确实很大,先不说统计人口,就说钱的问题,每个人一定的报销额度,哪怕压的再少,那么多人加起来,也是一笔天价数字。”
说到底,就是钱的问题。今年刚打完仗,还预计开运河,哪样不需要钱啊,哪还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弄这些。岑欢喜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所以她退一步。“还有个办法,就是每人每年到当地府衙那缴纳一定数额的钱,一旦他们去指定的可报销医馆看病,这些钱一个铜板就能当五个铜板用,缴纳的钱用完了,剩下的需原价补交。”
“夫君,不是每人交了钱都能用上的,这样一来,国库相当于有一笔可挪动的临时资金。”
她双手握着林默的一只手,说的有条有理。看病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医保的发展是最能保证民生的一件事。哪怕她在世的时候,这件事没法完善,但至少自己提出了这个设想,自己死后一年,十年,甚至百年,她不信还完善不了!林默理解她的意思。“回去后我再给皇上上折子商讨此事。”
“好。”
有了他这话,她就放心了。翌日,为了让人进一步感受到百姓对医保的迫切需要,岑欢喜拉着林默出门了,不去大街,不去各种繁华的地带,净带着人去那些宽窄小巷。巷子的墙很高,巷子也很深。高到看不到两边房屋院子里的生活,深到住在里面的人没法走出来看外边的繁华。“这样的地方,才能看到普遍的民生现象。”
巷子太窄,岑欢喜和林默只能一前一后的走,她时不时回头跟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巷子太空了,她的声音出现了回音,将巷子多添了几分寂寥。“吱呀——”岑欢喜身边一扇门被打开,一位头上包着头巾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看他们,“姑娘,你是哪家后生啊?”
她弯腰与人对视。“婆婆,我是来义诊的大夫,不是这里人家的后生。”
“义诊?不花钱看病吗?”
“对。”
“那可以给我看看吗?我今年年初,胸口疼的厉害,吞个唾沫都疼啊,还咳个不停,现在天气暖和了,咳得没那么严重了,但是胸口还是疼啊,大夫,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岑欢喜一听主动上前搀扶阿婆进屋。屋内很窄小。桌椅还是缺胳膊少腿的那种,用各种各样的东西垫着勉强保持平衡。岑欢喜扶着阿婆坐下的动作特别的小心谨慎,就是害怕屁股刚沾板凳,就椅子带人一起摔了,幸好,板凳还挺争气的,稳住了。她也就放心给人把脉。“阿婆你别害怕,你这不是大问题,就是气管炎,但是这个很容易造成呼吸道感染,一感染就发烧,发烧起来人都是懵的,不能自理。”
“阿婆,你家里人在哪啊?我得跟他们说说照顾你的注意事项。”
阿婆咧着没牙的嘴笑的和蔼。“就我一个人啦。”
岑欢喜开药方的动作一顿,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阿婆,“是他们在别的地方打工,还是……”她留个白,眼神紧盯着阿婆,一旦她露出不适的表情就主动截断这个话题,但阿婆却坦然的讲起了自己的事情,还有这个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巷的情况。“我娘家婆家都在这条巷子,小时候,巷子虽然窄,但很热闹,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孩子们可以在任何一户人家里玩,但后来啊,年轻人出去打拼了,这里只剩下老人了。”
“巷子变得安静,很孤独,但我还是不想走,我不希望孩子的魂回来时找不到家门啊。”
阿婆有两儿一女三个孩子,女儿出嫁后难产死亡了,两个儿子去参军也死在了战场上,老伴受不了这个打击,缠绵病榻半年就撒手人寰了。偌大的家,只剩下自己守着了。阿婆敲着膝盖。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门口,“其实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现在死也可以的,但每次这么想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他们,想着如果连我都走了,他们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家了。”
岑欢喜在她面前蹲下。抬手看着她。“阿婆你别担心,你这真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会我会让人把药抓好给你送来,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吃药,能活到一百二!”
阿婆被逗笑。“活那么久就变成老妖婆了,而且那得吃多少药啊,阿婆没钱,吃个一两贴凑合就成了。”
“不要钱的阿婆,我做义诊的原则就是连药费也给包了。”
阿婆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再三确定后,捂着心口直喊大善人,最后还小心翼翼的问她,还有多少义诊名额,说这条巷子里还有好几个自己的老伙计身子也不爽利。岑欢喜没告诉她还有多少名额,只是一口答应下来,说自己会去给她们看病的。等全部忙活完了,岑欢喜夫妻俩出巷子的时候,天都擦黑了。“你说的那件事,有必要推行。”
林默看着身前即使是晚了也有不少人在溜达,一派平静祥和的样子,再回头看黢黑的巷子,心中感慨万千。岑欢喜得意的挽着他的手臂。“那是,你们作为朝臣,需要看的地方太远,需要做的事情太大,这样往往会漏掉脚底下的一些细碎事,但很多时候,这些细碎事也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