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入湖里的寻青燃后悔了。她救人心切，却忘记了自己是个瘸子，即使水性很好，但她的力量不足以将发疯的老嬷嬷从御景湖的湖心位置带到湖边。这疯嬷嬷形如枯槁，瘦骨嶙峋，可身上的衣服被水打湿，秤砣似得坠着寻青燃，关键是坠湖后还条件反射的扑腾，寻青燃单手环住她的上半身时，还被揍了拳。超负荷的重量让一心救人的寻青燃吃不消，在她意识到瘸腿开始抽筋时，更是心知不妙。完蛋了，这是救人不成，再搭上条命吗？“寻青燃，你坚持住！”

是月凌炽的声音。寻青燃意识断断续续的，水压导致她眼睛发疼。这个病秧子太子不会也跳到湖里了吧？明明是来救她的，可为什么语气却那么凶，恨不得生啖其肉似得！“你……你太凶！”

寻青燃的身体被月凌炽拖起来时，她颤声嘟囔了句，然后就一头扎进了月凌炽的颈窝儿昏了过去。被寻青燃死死攥着衣领的疯嬷嬷早已呛水昏了过去。“皇兄，你带皇嫂先上去。”

宸王不知何时也游了过来，他掰开寻青燃的手将昏过去的疯嬷嬷拖出了水面。“孔嬷嬷就拜托你了。”

月凌炽没和他客气，吩咐了声就圈着寻青燃往湖边游。他们兄弟都认出了这个疯嬷嬷的容貌。孔嬷嬷——昔日未央宫的掌事姑姑，萧皇后的陪嫁婢女。“太子殿下和宸王怎么都跳到湖里，这是要折煞奴才们！”

“少在这里抱怨，太医呢，还没到吗？”

“快准备姜汤和轿辇，若是太子和太子妃出了差错仔细咱们的脑袋！”

旁观整个过程的御林军们相互咬耳朵。贵妃娘娘和寻牵萤也都大惊失色，她们婆媳二人倒是没在意御林军们如何非议，而是心心念念的盯着御景湖的湖面。“母妃，宸王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救那个死瘸子！”

寻牵萤满脸怨毒，她对宸王还没什么夫妻感情。毕竟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的不止是寻青燃那个贱人。但她和宸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明白。“贵妃娘娘，人没事，已经游过来了！”

贵妃的心腹紫嫣安抚道。巡防的御林军也是浑身湿透，七手八脚的将太子殿下他们都接上了岸，羊绒毯子也纷纷裹了上去。太医院的人来的也及时，确认太子和太子妃都没事，才如释重负，否则陛下那边可没法交代。至于那个疯嬷嬷，也享受到了太医的照顾，而且还是宸王本人授意的。“这个疯嬷嬷哪里冒出来的，不但毫无礼数，还冒犯了妾身，夫君你可要替替身做主。”

寻牵萤红着眼眶卖惨，樱唇撇了撇，好个我见犹怜。“母妃也亲眼看到了，正是这个疯嬷——”贵妃娘娘眼风如刀瞥了寻牵萤一眼，吓得她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太医，带孔嬷嬷去孤住的偏殿。”

月凌炽脸色苍白，吩咐了声，拒绝别人的好意，亲自抱着疲惫不堪寻青燃坐上了轿辇。宸王不顾衣衫不整，居然也裹着羊绒毯子，跟着轿辇一起去了明礼堂的偏殿。寻牵萤抬头瞪他，结果对方全然无视了她的存在。“夫君他……他怎么能针对儿臣？”

寻牵萤扭头去找贵妃做主，却发现贵妃娘娘魂不附体似得。她纳闷的同时，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等等，太子殿下口中提到的“孔嬷嬷”不就是个疯癫的老嬷嬷？还要带回明礼堂的偏殿！紫嫣作为贵妃的心腹，此刻也是震惊不已，耳语般说道：“主子，这个孔嬷嬷怎么还活着……她不是陪未央宫那位……”这欲言又止的话，贵妃那副耐人寻味的表情，让寻牵萤瞬间恍然大悟，险些惊掉了下巴。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为什么贵妃娘娘方才会警告她慎言了。“萧皇后身边的旧人即使没死不也疯了吗？你慌什么。”

贵妃娘娘很快就恢复如常。御景湖周围的人很快就散了个干净。贵妃娘娘拉着寻牵萤的手，好心提醒了句：“走吧，陪母妃回芳华宫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再追究下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多谢母妃提点。”

寻牵萤乖巧答应了声，只字不敢再提孔嬷嬷的事儿。……明礼堂偏殿。寻青燃已经被人伺候着换上了干净的衣裙，漆黑如普的长发擦拭了好久才干了些。寝屋外的隔间，宸王月宸萧穿着太子月凌炽的常服，两兄弟的身高有些差距，即使月凌炽生病后消瘦了不少，可月宸萧穿着袖口和袍衫依旧显得略长了些。月凌炽挥手示意，捧着试衣服的宫女和太监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在短暂的沉默中，月宸萧率先开口：“皇兄，父皇那边若是问起，臣弟来解释就好。”

“随便你。”

月凌炽漫不经心道。他显然不在乎此事被月重华知晓的后果，只是垂眸看着软塌上昏睡的孔嬷嬷看的有些入神。“孔嬷嬷手上带着镣铐，可见这些年是被关押看守的，今日不会无端跑出来，臣弟方才差手下去问过了。”

月宸萧继续说道。“问出了什么？”

月凌炽问。人是关押在皇宫里的，即使不是龙椅上的月重华授意，他也必定知晓此事。月凌炽自从入宫居住后，步步为营，确认月重华对他这个太子彻底放心后，就时不时会在宫里逛一圈，摆脱那些耳目眼线后，试图去寻找孔嬷嬷。甚至不惜守株待兔，暗自让人盯着未央宫。可他完全没想到孔嬷嬷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孔嬷嬷原本是被关在慎刑司的，可因为神志疯癫，就被单独关在小黑屋。”

月宸萧如实说道：“前几日下了雨，那小黑屋发潮漏雨，墙壁上的锁扣一扯就断，所以孔嬷嬷才会跑出来。”

寻青燃隔着玉屏风将他们兄弟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她意识到“孔嬷嬷”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人，而且从他们的谈话里，也洞悉这个孔嬷嬷绝不简单。于是，她下意识的贴近了屏风。“你这么偷听有意思吗？”

月凌炽深邃的眸子越过雕花的屏风看向寻青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