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晨？你怎么在这里？”

姜将询问的语气里并不是疑惑，而是急切，只等着楚晨随意给出一个答案，姜将就会毫不犹豫的抓住。　　被抓住软肋的姜将，就如同一下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个还是怯弱，没有任何力量的小女孩。　　楚晨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或许早该料到这样的结果。　　“你这么问的话，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姜就一直在做着一个梦，一个真实无比的梦，似乎真实本应该是那样，是那样才对。　　……　　“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不会拖后腿的。”

女孩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知道少年心中的答案，女孩也不愿意放弃，因为离开他的生活，女孩看不到。　　没有楚晨的世界，那样的世界是多么的无聊。　　姜将最怕的是死掉，因为死掉了就不能和楚晨在一起了，第二怕的是楚晨死掉，因为这个的结果和自己死掉是一样的，第三怕的是自己被丢掉，原因和前两个一样。　　但是以姜将的了解，眼前这个少年一定会拒绝她，因为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楚晨。　　就算知道自己离开了他就会死，他依旧会做出他认为对的选择，无论自己做了多少努力都是一样。　　“好。”

少年说出了姜将意想不到的答案，就像被天大的馅饼砸中了一般。　　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　　本源之海　　“楚晨，你是要来进行最后的考验的吗？”

姜将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楚晨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属于你的，最后的考验。”

“姜将，分得清哪一个是梦吗？”

————　　嘀呜——嘀呜——嘀呜———　　“江海全市的市民请注意，江海城遭受一级兽潮，东城防线随时可能告破，请所有市民快速进入地下逃生通道避难。”

“江海全市的市民请……”　　在孤儿院撤离的大部队里，姜将紧跟着楚晨的步子，楚晨则是带着姜将穿过人流，尽可能得插到前面。　　城市的外面逐渐传来枪与跑火的声响，天空中一只又一只，一群又一群的飞禽正在猛烈地冲击，人类的防御网就像一块逐渐被击碎的玻璃，裂痕越来越多，说不清哪时就会被击碎。　　人群从有序到无序，管理秩序的人也开始慌不择路地逃窜。　　在这种万分危机之时，人类总能够想起根植于基因里的记忆：在逃亡时，不需要跑得比捕猎者更快，只需要跑得比自己的同类快便好了。　　楚晨余光一边盯着天空一边抓住姜将的手，用尽力气尽可能快的穿梭在人群当中。　　两个小小的身体爆发出的力量出乎大多数成年人的预料，很快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一批。　　不过就在前面的人群不断涌入地下通道之际，巨大的轰隆声从地下传来。　　楚晨和姜将慢慢停下脚步，远远盯着远处又几架飞机慌忙地开走。楚晨看了一眼姜将，却刚好撞上姜将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了一秒，立马转身朝着相反地放向逃跑。　　前无生路，人流逆转，一片混乱，姜在混乱的人群里，紧紧拉着楚晨的手，跑啊跑，跑啊跑。　　怪兽与炮弹逐渐将周围的城市变成废墟，人群的声音也逐渐被怪兽的吼叫声给淹没。　　在一个狭隘的废墟里，楚晨和姜将两个小小的身体在其中躲藏，废墟之外，尽是残败的尸体。　　姜将蜷缩着身体，眼睛和手都紧紧地抓住楚晨，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眼泪却不敢往下流。　　而楚晨却不一样，冷冷的看着外面残破的景象，盘算着逃离的时机。冰冷的时间又过了一夜，废墟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的声音。　　楚晨知道，这是离开的最后机会了。　　兽潮散去，江海城却已经不在，搜寻幸存民众的飞机在城市里盘旋，楚晨和姜将都可以远远的看见，唯一不好的消息，就是只能远远的看见。　　两个人使劲挪开遮挡的废弃物，开始塔上求生之路。　　楚晨一如以往那样可靠，姜将越走越觉得，只要跟着楚晨，这一场看不到希望的路途似乎也有了盼头。　　江海城算不上大，但孤儿院所在的DC区边角切恰好是距离城市中央最边缘的一角。　　怪兽们从DC区告破，一级兽潮几乎将大半个城市淹没，而组织撤离的部队，其实在遥遥城市的另外半边。　　从东城往城市中间至少四十多公里，而且沿途的道路已经被大量毁坏，真正要走的距离远不止于此。　　楚晨带着姜将在沿途的废墟里找到了两把武器，一把长刀，自然由楚晨拿着，一把短短的水果刀，就交给了姜将。　　普通的刀具自然对付不了怪兽，而是为了防备沿途可能遇到的人类。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楚晨都不想与之关联上。　　一日过去。　　好运的是一路上两人小心躲避，没有遇到怪兽，还通过一个商场废墟稍稍补充了食物和水。　　不好运的是，这样的好运没有持续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楚晨就敏锐地发现远处的飞机数量明显得变少了，城市里时不时又响起来爆炸和怪兽嘶吼的声音，这里正在逐渐变成怪兽们的领地。　　天才将将亮，楚晨和姜将立马出发。　　楚晨比昨天更焦急了些，或者说必须要更加大胆些了，因为留给两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姜将也适应得很快，一路上不再需要楚晨拉着，翻过障碍也迅速了许多，傍晚时分，两个人距离希望似乎也更近了几分，只要再一天，两个人就能够走到救援区域。　　不过好运气似乎也在这一刻耗尽了。　　到了夜晚，两人必须要选择一处躲藏的地方。有遮蔽，道路被破坏，没有血腥的地方才适合躲藏。　　两人一直躲到半夜，天上的月亮亮得像个灯泡，却照不进两人躲藏的角落，恰到姜将守夜的时间。　　“呼…呼—呼——呼…”　　呼吸声时长时短，时重时轻，但明显不是人类的呼吸。　　楚晨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手将姜将给摇醒，姜将从浅睡中醒来，半秒迷糊，一秒发愣，随后立即反应了过来，紧紧拽住了贴身的小刀。　　外面的身影逐渐靠近，楚晨姜也不能再等，先一步从洞里冲了出来。　　月光下，从影子到身体慢慢照出怪兽的模样，那是一只大半层楼高的怪物，满身都是血迹，腿已经断去了一支，半个脑袋也是血肉淋漓。　　楚晨和姜将自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琢磨怪兽的模样，但是怪兽身上有伤还算是一个不坏的消息。　　怪兽本想找个地方躲藏，却不想刚好选到了楚晨和姜将躲藏之地。　　看着两个人类的小家伙从自己眼前逃开，怪兽来自本能的敌意立即驱使着它向着楚晨和姜将追去。　　楚晨和姜将跑得一点不慢，少了一整条腿的怪兽都不太追得上。　　“但是这样追逐下去，还是要完。”

不仅仅是身后的怪兽体力极大可能会比两人充沛，更因为现在是夜晚，和这只怪兽追逐间没有时间规划离开的路线，随时可能会遇到其他的危险。　　危急之间，楚晨已经有了决定。　　“姜将，帮忙！”

说罢，楚晨瞅准机会，发动了对怪兽的反击。　　姜将却楞在了原地。　　……　　本源之海里，姜将红色的眸子里缓缓揉出一滴泪珠来，紧接着是一滴接着一滴，泪珠逐渐连成一条线，揉花了姜将的脸庞。　　姜将想起来了，自已一直不愿意面对的记忆。　　在两人生命危机的关头，楚晨选择遵守约定，也选择了相信自己，然而自己却辜负了楚晨的信任，也没有履行自己的约定，成了拖后腿的那个人。　　楚晨在那场战斗中受了中伤，但是也没有怪姜将，情绪到了极致的楚晨十分明白，姜将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让这个孩子成为自己的助力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而姜将只觉得，如果能够第一时间帮上楚晨的帮，结果肯定会变得不一样。　　换言之，正是自己，害死了楚晨。　　姜将背着楚晨继续前进，想要走完两人未尽的路程。　　路上的第一天，楚晨断断续续和姜将说了好多话，关于第一次见到姜将时的心情，关于楚晨为什么会要带上自己这个累赘。　　“人啊，一辈子最怕的是有了牵挂。”

“人呢，一辈子最怕的是没有牵挂。”

“我啊，两种最可怕的事都经历过了。”

“姜将，传说武者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就算是已经死去的人都可以复活过来。”

“所以姜将，带着对我的牵挂，活下去吧。”

姜将只是哭着，只是走着，不敢回答，不知道道怎么回答。　　第二天，楚晨说他困了，他说上次也是这样，如果有下次的话，他不要再做人了。　　第三天，姜将也困了，困到感觉不到四肢，感觉不到疲惫，姜将觉得自己或许也需要睡会了，但是脑海里还种是会时常闪现楚晨的话。　　姜将知道，如果睡着了，自己又要失约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路上似乎变得异常地顺利了。　　第四天，姜将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是超着某个方向继续的前进着，甚至没法辨别正确的方向。　　第五天，当姜将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陌生的环境。　　明晃晃的灯泡有些晃眼，黑色金属支架和白色铁皮包裹成的房间里，空气带些闷热和酸臭。　　姜将知道，自己得救了。　　只是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　　这时姜将才意识到，那个所谓的幻境，那个一直纠缠自己的梦，其实就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或许在这个梦找到自己时，自己就已经怀疑，只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楚晨，这不是梦，对吗？”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姜将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楚晨看着姜将已经哭花的脸，走上前来，轻轻捏了捏，抹去脸上的眼泪，但是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姜将，这不是梦。”

“但是，楚晨的确已经死了。”

楚晨又心软了，这是唯独面对姜将才会产生的情绪，这也是姜将对于楚晨最重要的价值。　　地球之灵楚晨第一次心软，造就了现在楚晨的诞生，也造就了完全溺弱于楚晨的姜将。　　楚晨的第二次心软，成为了补天的弱点，也解开的姜将的梦魇，让沉寂在姜将心里的软弱再次释放出来。　　楚晨亲手造就了现在的姜将，一个无限依赖于自己，一个无限受自己摆布的姜将。　　心软是楚晨的工具，有情则爱人，无情则爱万物，姜将是楚晨钳制无情的工具。　　所以楚晨第三次心软了，不再愿意把姜将作为自己手里的工具。　　“这一次交换，你不会再是我的弱点，我也不再需要因为你而心软。”

第三次心软所留下的寄托，已经不需要姜将来承载。　　本源之海里，姜将看着听着楚晨所说的“真相”，一个死去的生命，和一个活过来的地球。　　“所以，真正的楚晨或许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做出决定的夜晚，而你欠他的，你和他的约定，需要你自己来偿还。”

“你骗人。”

“如果你不是楚晨的话，为什么你要选我。”

“我已经说过原因了。”

“你骗人。”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找答案，尝试着，去复活他。”

姜将直愣愣的看着楚晨，眼里的眼泪也不再往下流。　　“你骗人，你真的一点都不会骗我，你知道吗？”

“我胆小怕死，又总是自私，总是离不开你，总是利用你的宠溺。”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呢。”

“因为自从你闯进我世界的那一天，才有了姜将，所以姜将就是为了楚晨才活着的，各种意义上都是。”

“因为我喜欢你。”

“楚晨，只有一点你是骗不了我的，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更加让我确定了，确定了你就是楚晨。”

“因为你喜欢我。”

因为喜欢，楚晨答应了离开时带上自己，因为喜欢楚晨希望姜将能够尽力活下去，因为喜欢，此时此刻，楚晨喜欢自己能够摆脱过去的噩耗，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是自己，也是因为喜欢，才成为现在的姜将，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东西。　　噩梦醒来过后，姜将这辈子头一次这么自信，头一次这么勇敢。　　楚晨宠溺地刮了刮姜将的鼻子，贴近了脸，轻轻地说道：　　“好啦，恭喜你通过考验了。”

“那么作为奖励，成为我的月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