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太孙似是要重用匠人了!”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听说,是要让匠人也做官,做夫子!以后教出了徒弟,还能领朝廷的俸禄!”
“可……可这教徒弟的事,这不是自家的事吗?”
“那你就说吧,你想不想做官,想不想做夫子,想不想领朝廷的俸禄吧!”
原本还在嘀咕的人,一听这一连串的问题,也不嘀咕了,将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想!当然想!”
谁能不想啊!别说是他们匠人了,那些自恃身份高贵的读书人,不也想做夫子,想做官吗?做了夫子,受人尊敬。做了官,被人敬畏,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对于读书人来说,后者,那是让很多人做梦都想达成的事。而读书人,在普通百姓眼中,就已是很不得了的群体了。但凡是识字的人,在底层百姓眼中,那都是了不得的人,都是不能去得罪的人。逢年过节,不识字的人若是想要给远方的亲人寄信,也要花铜板去找识字的人替自己写信。普通百姓若是识字,还可以脱离了苦哈哈的工作,去做一些轻省的活计。对于普通人来说,识字,会算数,就足够改变命运了。整个读书人群体,是很庞大的,能做官的人,哪怕是微末小官,也是金字塔中上层的存在。匠人们过去哪里有资格去肖想读书人去追求的东西?若是有人能在官方做个管事之类的,就已是十分荣耀的事了。像是被皇家选出来的十支装修队的队长,那就都是管事级别的老匠人,都是既有技术,又有弟子徒孙,还有着人脉的人。但就算是这十个人,也只是管事级别,能管事,也能拿到酬劳、赏赐,身家也不差什么,但就是没有什么地位。看着好像还挺厉害的,可一跟真正的官宦人家一比,人家根本就看不起他们。这些人过去也从来没想过要混个官身,毕竟他们是匠人啊!管他们的官员,就算是微末小官,人家也不是匠人。再懂,也不是。他们无论懂不懂,都是匠人。而现在,关于匠人也能做官的消息一经传出,虽然很多人心里还是不怎么信的,但他们愿意去信!有道是,无风不起浪。若不是真有一点眉目,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离谱”的消息呢?若是放在过去,一听到让匠人们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来教导别人,很多匠人必是要不乐意了。但现在,“能做官”这三个字,就已是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跟做官一比,似乎拿出毕生所学去教导“外人”,也不算是顶顶重要的大事了?宫外某处,有几个人坐在包间里,靠窗的人看着从下面匆匆行过的马车,表情带着一丝感慨。“自古利益动人心,此话实是不假啊!”
旁边一人冷哼一声,道:“一群匠人罢了,也想做官?痴心妄想!”
“若那一位想要办成此事,那此事,就不再是他们的痴心妄想。”
又一人开口说道。他所提到的“那一人”,自然就是大明太孙朱雄英了。此人提到了太孙,先前说话的人顿时就沉默了下来。这么说,倒也不算是错。他们的这位储君,可不是什么善茬儿,更不是以往历史中会在储君之位上忍着不搞事的那类人。他们的这位储君啊,实在是太能搞事,也太会搞事了!偏偏太孙搞事是搞事,次次都能搞出个结果出来,搞出个名堂出来。而他们的皇上,也是真的信任太孙,宠着太孙。凡是太孙要干的事,就没见皇上反对过的。人家祖孙二人做事也不相争,底下的人,就算是想要反对,也没这个本事反对啊。不过,涉及到读书人的利益,该反对,还是要反对。有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作为读书人,作为文官,若是连这等事都要听之任之,那他们还读什么圣贤书?趁早回家去吧!“此事,若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不能听之任之。”
在寂静之中,有人幽幽开口。其他人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都带着认同。“这么说,已是有不少人联络了人,若我想要给匠人们授官,他们就要闹了?”
朱英在自己的宫里慢慢喝着茶,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听着面前的人禀报这个消息,并不吃惊。他既是做了个计划,那么,在做这个计划时,就必然已是想到了各方会有的反应。武将们对于匠人们是不是能做官,最多也就是不支持,未必会反对。一是因为武勋集团与他的关系更亲密一些,就算对此事不满,也不会在朝堂上说出来。二是匠人们若是被授官,也不会怎么影响武勋集团的利益。毕竟,武勋集团的一代们,就有着不同的出身,很多人的出身还远不如匠人呢。往前数三代,很多人基本都是泥腿子,有些还不如泥腿子。三是文臣们反对的,武勋们就不太可能激烈反对。文臣那边,则是利益受到了一点影响。说是利益受影响,也不算是很准确。主要还是觉得匠人们的身份卑微,若是做官做夫子,那岂不是影响了其他官员跟夫子?与这些匠人平起平坐,让他们觉得受到了侮辱。“孔夫子都说,有教无类。”
朱英微微摇头,“这些人啊,还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冠冕堂皇这一套摆弄到了极致。”
“若是孔夫子在世,怕都要被他们缝上嘴,塑起来当泥偶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人都脸色微变。好家伙,太孙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孔夫子在世,都要被现在的读书人给缝上嘴,塑起来当泥偶?这话,损,实在是太损了!朱英也不怕这番话被传出去,他连孔家人都敢削,还怕一群伪君子吗?朝堂上的那些人,大多数也就是敢嘀咕一二。朝堂外的读书人,真有些骨气的,那脑子只要不是太糊涂,也便能分辨一下是非。若是脑子糊涂,或是追逐利益的伪君子,就算是一头撞死在宫外,他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