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雷光闪烁,大雨滂沱。 陈道元缓缓落地,极尽璀璨的一剑过后,黄袍道士的金光咒被破。 此刻黄袍道士看起来狼狈无比,发簪断裂,一头长发披散开来,无力的倒在地上。道袍上面沾满了泥泞。 陈道元长呼一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张师兄,跟我回京城吧。”
黄袍道士坐起身来,遥遥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几名执刀人持刀飞奔了过来,在黄袍道士几丈外站定。只是拿刀向着黄袍道士,怕他有什么后手。 张安龙皱眉道:“太平道的大贤良师是吧?没必要再反抗了吧,乖乖束手就擒吧。”
黄袍道士嗤笑了起来,笑声几分痴狂。 这时,那些头裹黄巾的太平道教众跑了过来:“休伤大贤良师!”
张安龙看着那群教众,冷着脸:“今天我们只抓那所谓的大贤良师,别以为法不责众,你们要是再阻拦,连你们一块抓了。”
太平道的教众在黄袍道士身前围了一个圈,所有人一步未退。 张安龙很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有这么强的信念。 护在黄袍道士身前的一个教众在雨中咆哮着:“你们要抓就把我们抓走吧,要杀我们,我们也说不了什么。反正你们是官家,你们有理。从来都不会管我们这些小百姓的死活!”
张安龙一时沉默,身为执刀人他不应该迟疑的,可面对这些人,他竟一时下不去手。 “你们离开吧,张角今日难逃一死了。”
黄袍道士平静的笑道:“张角后半生,求的不过就是太平二字。可惜……可惜世事艰险,非张角所愿,实乃天命。我身为道家之人,一生信奉天命,却终不免逆天而行。今天,就当是我逆天而行的代价了。”
顾玄尘一时奇怪,没有人说要这个道士的性命,他却口口声声的说着生死。但谋逆是重罪,最后肯定难免一死。 太平道教众仍旧未退,有教众目光恭敬的看着大贤良师:“大贤良师,永兴十五年,家乡闹灾荒,当时还遇上了朝廷加赋。要不是大贤良师给了我家两袋粮食,我全家早就饿死了,我不退。”
有人目光炯炯:“大贤良师,永兴十四年,那年我生了场大病,没钱看病。要不是大贤良施了我一张治病的黄符,我早就死在那年了。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这条命是大贤良师的了。”
“这么多年,跟着大贤良师走南闯北,从幽州到冀州,再从冀州到沧州,直到现在。我本就是一个小民,这么多年,命早就赚回来了。今天死在这里,也不亏。”
雨中,一个个太平道教众喊着:“我不退。”
不知哪个教众在雨中哼起了歌谣,随后,所有的教众开始齐齐的唱着那首歌:“小民、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欲望平。”
黄袍道士一时泪目了,那些人是他一个个亲手救下来的。而这首歌,是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一首歌。 大雨中分不清他脸上流下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他长叹道:“我走遍大周,救了许多人,可还是有太多人救不下来。他们死于一年年增加的沉重的徭役、劳役、兵役、赋税……” “我救的了大周的百姓,却救不了大周。当权者为何不低头看看,这就是他们治下的天下啊!”
黄袍道士声泪俱下,控诉着,却是苍白无力。 陈道元喃喃的说道:“师兄……” 不知何时,一张符纸被张角握在了手中,那张符纸在雨中燃烧了起来,火光刺眼。 “那不如,换一个天下吧!我太平道本欲起事反了这大周,可命运不济。后来者,亦当记得贫道为万世开太平之举。虽张角此日所为犹如蚍蜉撼树,但世人可当笑我、敬我。”
张角仰头,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 符纸燃尽,张角的气势到达了颠峰。陈道元面色大骇,师兄这是要? 张角浑身金光大放,冲天金光破开了云层,滂沱的大雨骤然停止。 张安龙望着天,咽了一口吐沫,瞪大眼睛:“天……天被他捅了一个窟窿。”
张角仰天大笑,朗声喊道:“贫道张角,借太平教数万教众气运,散去全身道法,舍去万世轮回气数,愿为天下换一个太平。”
张角已经了无遗憾:“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贫道张角,以一人之力,敢请大周赴死!”
“张角死后,亦有后来人。”
不知为何,顾玄尘感觉天地间有什么东西开始消散了。似乎,与他息息相关。 张角目光前视,最后一眼望向了陈道元,似是释怀。 陈道元疯狂的冲开那些太平道的教众,抱住了自己的师兄。他无声的哭着,牙齿紧咬,哽咽了起来。 年幼之时,师兄和师姐比自己大几岁,他们总是很照顾自己。师姐教自己法剑,师兄教自己画符…… 后来,师兄和师姐年龄够了,要去江湖游历。要是,当初自己跟着他们游历天下该有多好。要是……要是……可没有如果。那些深藏在回忆里的东西,也全都回不去了。 遥远的京城,天机阁内。 天机阁阁主似有所感,朝南方望去。 他还记得,当初两个徒儿要去游历之时,自己还曾叮嘱他们要注意安全。 当时的张角朝气蓬勃,灿烂的笑着:“师父放心,我最怕死了,一定安全的回来。”
小徒弟还不舍的拉着师姐的手,眼巴巴的望着她…… 天机阁阁主背着手走在窗前,遥望远处,叹息道:“王朝气运开始消散。也罢,时也,命也。”
PS:写了一个和历史上不太一样的张角,不知可行否? 历史上的太平道太悲壮了,我写不出万分之一,这里就不过多普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