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特地给后宫妃子们赏曲看戏搭的院子，里面倒也五脏俱全，应有尽有。“姐姐，姐姐。”

我听见有人唤我，一抬头，真是巧，梨园深处，施如如正在笑脸盈盈的看着我。“真是巧呢!”我也笑着走过去。“林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啊”施如如拉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同我聊着。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尽是幽闭黑暗，我有些恐惧，想着拐回去上亮堂点的地方。“你们先下去吧。”

她招手示意，我虽不知为何，倒也让绿衣下去。这里着实是隐蔽，绝不会有第三人出现。“林姐姐，你可知今日正午，梁汝儿在御花园遇到了皇上。”

她这话虽是问我，却是肯定的。“我知道。”

这种事，只要长个耳朵，自然会知晓的。我回答。“那你又可知她同皇上讲了些什么？”

施如如盯着我的眼睛，说。“什么?”我问。“只能说实在是太巧了，我刚好和丫鬟在御花园给那些可怜的小鱼儿们喂食，刚要走时就听到了梁御女对皇上说自己仰慕皇上许久，只因年少时远远见过一面，如今得偿所愿成为皇上的人，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随后又和皇上说，林姐姐你唤她来，就先告退了。整个就一副被姐姐你欺负的样子。装什么装啊，要不是云彩拉着我，我就直接上去拆穿她了。”

“梁御女与皇上年少时相识?”我瓮声瓮气的问。“谁会知道呢，嘴长她自己身上，想说什么便说些什么了。”

施如如一脸不屑的说。“这种女人我见得太多了，为了得宠，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我爹风流债无数可都是我挡下来的，能使不破他这点小伎俩吗？”

我听后真是五味杂陈，我压根没让梁汝儿来，不是她自己来的吗？就是不知，皇上信不信了。眼看着天有些黑了，我和施如如也交谈的无趣，便告辞回宫了。“施选侍同您果真是情深意重呢。”

回去的途中绿衣直接给我说了一句这。“你怎么知道？”

我饶有兴趣的问，这男人的心思更直接些，看得到是不差。“云彩姐姐同奴才我站在梨园门口，一直和我说，施选侍整日为您着想，今日差点犯了大错，要知道偷听皇上讲话可是大过。还好没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

“嗯，这你都看出来了。”

我敷衍道。回到院里没多久，就传出了消息，今夜皇上翻了梁汝儿的牌子侍寝。我没什么胃口，浅浅喝了碗莲子粥，就伴着风吹窗的声音睡去了。次日，清晨起来发觉下了雨，听绿袖说是从昨日夜半开始下的，起初只是淅淅沥沥几滴，后来下的逐渐紧凑了。我刚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今日看来不宜出门。皇后也下了话，雨天路滑不用去请安。“今早奴婢去御膳房拿饭菜，您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绿裳这个小丫头把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一边说。我一边用勺吃着鲜嫩可口的豆腐羹，一边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听闻孙贵人一大早就去梁御女那里了，是丝毫不怕雨打风吹啊。”

绿裳笑着说。的确如此，这皇上放着孙莨华那里不去，直接去了个御女房里，传出去势必要被嘲笑的。这是历代下来的规矩，新人入宫第一次，皇上要按位份高低逐一侍寝。这哪里有随随便便按自己想法去的呢。虽说我朝法律法规不似前几个朝代那番严格苛刻，不懂变通。但对于皇家，尤其是关乎皇嗣的事情上，那是极其的严明。我心里这样慢慢想着，又吃了口糟黄芽，真是胃口大开了。酒足饭饱后，我刚要躺着歇息会儿，就听见绿袖来报说是韩裳衣韩才人来了。只得让绿裳帮我梳了发髻，又到前厅接待。我一只脚才踏出去，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淼淼”果然，缠人精韩裳衣名不虚传，几年过去了毫无变化。要说我和她之间的恩恩怨怨，那就是打小一见面就拌嘴，偏偏她嘴又笨，我曾多次劝说她，“既然没脑子，就闭上嘴。”

因着她父亲与我父亲的关系，我俩经常见面，偶尔几次她还被送入我家里住着，作为家中独女，她就是个受尽宠爱的。入宫后见着我也从不和我交谈一次，我以为是有了出息，记住我劝她的话了，今日却又登门了，不知是何意图。她身着桃红色金线绣纹的交领襦衣，暗绿十二幅绣桃花的长裙，又披了个织锦镶毛斗篷，那胭脂用的还是我熟悉的那个颜色，有些微微发黄的头发，插着个碧绿玉簪，看着像是秋日里的荒草地里仅剩着的那一根草。看到这，我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反应过来时，我急忙用手捂嘴，只可惜，已经晚了。“林招月！你什么意思？”

只听见她气急败坏的喊着我的名字。错不了，错不了，就是这个感觉。“没什么意思，就是今日有些冷，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我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鼻子。韩裳衣一脸狐疑的看着我，看起来好像信了我的鬼话。“嗯嗯——我今日来是来找你叙叙旧的，毕竟咱们以前认识，自是不比外人，还是有些姐妹情谊在其中的。”

她清清嗓子，坐的笔直笔直的，看了我两眼，说。“原来如此，前些日子我每次见到你，你都不搭理我，我还以为，你进了宫就变了个人，不记得我了呢。”

我撇着嘴说。这个小妮子，虽说不算个心眼坏的，但是就是个爱记仇的，今日肯来找我，定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腿脚。“这天气日渐寒凉，你肯来倒是不枉我们的姐妹情。”

我说着，让绿袖起了茶。韩裳衣的丫环还是之前那个熟悉的红杏，这个名字还是她模仿的我，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是有趣。她喝了口水，慢慢说，“我听说你和梁汝儿关系不错。”

这家伙果然没脑子，哪里是听说，这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每每请安我俩都坐一起闲聊。“是的，你怎么关心起这了。”

我明知故问。韩裳衣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昨晚是梁汝儿侍寝，孙莨华因着这事气的去找她事，结果又被气回来了。我感觉，这梁汝儿是个厉害的。”

其实不用你感觉，我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所以呢?”我扑闪着大眼睛问。“什么所以，你是不是没脑子，她这是明目张胆的爬到咱们几个头上了，咱们的位份可比她高。再者说，你俩关系那么好，她又把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韩裳衣一股脑的说出来。我竟觉得很温暖，像是自己走丢了不再冲自己撒泼打滚的小猫咪，有一天回来了，还让我给她挠痒痒。“我记得，以前你说你喜欢万宝楼的男戏子，还说此生非他不嫁。”

我闷不漏搜来了这一句，身边两个丫环都是体己的，没有外人，倒也不用避讳啥。“这，这都是不懂事的时候瞎说的，其实我只是喜欢样貌出众的美男子。”

她急的都快说不出话了。“其实，起初我是不愿意的，但那日见了皇上，果真是五官俊美，眉眼如画，我敢说，这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了，再说，他可是皇上，这样想想，当个妃子也还不错。”

她笨嘴拙舌的说着，小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仿佛皇上就在她面前似的。然后就一个劲儿的傻笑。“所以到现在，你也只是选秀时见过一次皇上。”

我肯定的问。“对啊，这不是还没侍寝呢吗。”

她娇羞的说。我皱着眉，无可奈何的说，“只是见过一次，你就喜欢上了？”

“不，不是喜欢，是爱。”

她此刻仿佛已经坠入爱河。“你……”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你不懂。”

她一副看白痴的样子。要不是看在还在宫里，我俩位份又一样，我真心想一耳巴子呼她那嫩如桃花的脸上，让她知道我到底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