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礼的长发被风吹开,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容微微抬起,看向了黯然的天空。 随心而动,他感受到了比黑暗更加黑暗的世界。 那股席卷整栋大楼的灵异力量惊醒了他的内心,改变了他这边与剪纸鬼的争斗。 这一层镇楼鬼走了。 生路是否可以完成似乎不再具备了意义,那只鬼放过了他,他同样也放过了那只鬼。 世界如此安静,是暴风雨前的间隙。 百头怪婴重归他的左臂栖居,他冥冥中可察觉那半罪物之体的虚弱。 狸猫再一次失踪,不知去往了何方。 耳边只有陈汉升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一声茫然地提问: “发生了什么……” 季礼自然无法回答他,但却可以略加猜测。 这第四次开启的店长任务,已经有半数店长被淘汰。 如今存活者,季礼、陈汉升应是位于上半楼层之中,那么李一、顾行简与徐南就该是位于下层。 那股庞大的灵异力量正是从下层袭来,而且距离他们应是很远。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艰难说着: “看来事情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陈汉升哑口无言,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许多话并不需要明说。 店长任务进行到这步,如此的大动作显然是只有李一或是顾行简可以做出。 而他们这种举动就代表着,要为这第四次店长任务画上一个句号。 先前与季礼的矛盾,在剪纸鬼仓皇出走之下已经没了意义,陈汉升无声地看向了那被撕开了的灵异结界。 大门的方向,已然为他们开启。 苏城河、李观棋在这一层出局,生门却开,实际上一切都没有变化。 陈汉升叹了口气,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步走向了大门。 而此刻的女声悄悄来到季礼的身侧,用手将其搀扶,轻声说道: “季先生,我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应是来自一件格外强大的罪物。 它的主人,并非是李一,而是顾行简。 坐标位于第五层。”
女声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对于那股力量有些畏惧,但若是仔细聆听,似乎又不仅仅是畏惧而已。 这一点对于五劳七伤,已经成为废人的季礼来说并没有分辨出来。 他默默地被女声搀扶着,跟随着陈汉升的步伐,心头仍在思考。 女声这番话用的语气十分肯定,这说明她的话应该是真实的。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顾行简所为,那么在这个时间节点,具备了两种可能性。 一是,他的目的是找出茹茹妈;二是他要借此杀人,亦或为了其余利益。 当然,也不排除,他试图一箭双雕。 季礼走的速度并不快,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在抵达顾行简位置之前,是他仅存的思考时机。 但可惜,他不知道顾行简想要做什么。 他根本不了解这个人,实力上的欠缺让他完全跟不上顾行简的脚步。 一步慢,步步慢。 若是身为敌人,他季礼已经处于战败的边缘。 “季礼…这楼中竟是畅通无阻?!”
就在此时,陈汉升的话语带着震惊,猛然回荡在季礼耳边。 这一点,季礼也感受到了,他心头大约在数着楼层,在五分钟时间他已经走下了三层。 而在这个过程中,四周安静得不可思议,仿佛所有楼层的镇楼鬼尽数消失。 一切都畅通无阻。 店长任务难就难在,它是一个连续性、且宛如跑图似的任务形式。 一关又一关,没有捷径可走,只能一层层度过。 但眼下,显然他们正在步入捷径。 再一次联想到顾行简的大手笔,季礼的心头笼罩着一层阴霾,沉声说道: “是顾行简,他用未知手段将所有镇楼鬼都吸引去了!”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汉升的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 季礼沉默下来。 他此刻已然成为废人,双目失明、身躯重伤,这让他产生了一丝退意。 若是女声所说没错,顾行简在第五层步下绝大手笔,就是想将这次店长任务终结。 按照正常节奏,季礼和陈汉升是远远没实力抵达下五层的,这似乎是件好事。 因为越是往下,他们越有机会见到茹茹妈,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但顾行简剑走偏锋,把本来分散的战场集中于一点。 且不管他到底是何目的,以季礼现在的情况,如何能够讨到便宜。 死,也就死了,季礼不在乎。 但他生怕自己抵达第五层,会再度深陷顾行简的算计之中。 季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个想法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竟然额上都出现了细汗。 女声细如春雨般的话语此刻传来,同时擦拭着他的汗珠: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季礼的脚步猛然一顿,他不再向前,而是闻声转头,偏头望着女声的位置,一言不发。 女声像是被季礼的样子吓到了,忙抓紧他的胳膊不断询问。 而此刻季礼的心头却是掀起骇浪,不断重复着女声的这句看似寻常的话语。 “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 我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我何时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深刻的恐惧感,竟然连顾行简的一个笑容都格外留意……” 季礼终于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他仔细回顾了一番自己与顾行简碰面的一系列回忆。 他似乎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于顾行简打上了算无遗策、宛如心魔般的恐慌。 对方的一切都是算计,他连应战的底气都在不断消磨。 甚至就连他的心里、眼里都会时常会闪现出对方讳莫如深的笑意。 季礼倒吸一口凉气,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对顾行简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 一定是顾行简施展了什么手段,让他心里被种下了心魔的种子。 可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季礼一时间还猜不出来。 而这是陈汉升终于意识到了后方之人已经落后很久,站在路口轻声叫喊: “季礼,你还来不来?”
季礼站在原地深呼吸几口气,他慢慢抬起双手,拂过了已瞎的双眼。 他想到了李一,他想到了见到李一时自己的变化。 “我被顾行简种下恐惧的种子,我可以被你算中一切,但…… 但你绝对算不到我真正的底牌! 因为那底牌,就连我自己都算不准,你又凭什么算到! 这第五层,我下定了。 你不招惹我也就罢了,既然你决心与季某为敌,那就看一看谁是谁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