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快救火啊!”
“救火,快救火啊!”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子时三刻,夜已经很深了,万籁寂静,不算太大的蓝田城早已沉浸在了梦乡之中,却不曾想先是城南突然火光冲天,紧接着,城北处也跟着冒出了火头,呼喊声顿时便喧闹成了一片,似乎大半个城市都陷入了纷乱之中。“上,冲城!”
城中的哄乱一起,离西面城墙不足三百步左右处,早已率部潜伏到位的阴弘明登时便兴奋了起来,也自顾不得甚潜行不潜行了的,大吼着下达了冲城令,旋即便见三千长安军将士咆哮着发动了狂野的冲锋。“放箭!”
就在长安军将士们方才冲到离城墙不足三十步之距上,陡然间听得城头上一声大吼响起中,原本看似空寂无人的城头上突然冒出了两排弓箭手,一支支箭头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嗖、嗖、嗖……”尽管弓箭手的数量并不是太多,也就四百余众而已,可考虑到蓝田城墙的长度也就四百余步而已,这等箭雨的密度也自不算小,措不及防之下,冲在最前方的长安军将士顿时惨嚎着倒下了不少。“混蛋,架云梯,给我攻!”
阴弘明本以为己方是夜袭,又有着城中内应的配合,理应能顺利冲上城头才是,却万万没想到城中守军居然准备得如此充分,毫无疑问,己方的行动计划已被城中守军所掌握,偷袭已是不可能了的,然则阴弘明却不肯就此认输,狠下一条心,硬是打算将偷袭化为强攻,看能否依仗着兵力上的优势,一举攻入城中。“啪嗒,啪嗒……”长安军总体来说,不算精锐之师,可阴弘明所率的这三千夜袭部队却是整支长安军中的精锐,战斗力还是相当不错的,尽管骤然遇袭,却并未彻底乱了分寸,随着阴弘明一声令下,飞快地便冲到了城下,数十架云梯齐齐扬起,又重重地靠上了城头,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呐喊着顺梯而上,速度飞快,战术动作可谓是娴熟无比。“弓箭手不要停,接着射,檑木滚石准备,给我砸!”
饶是长安军显示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然则肖正南却并未为之所动,紧着便连下了两道命令,旋即便见城头上箭雨瓢泼而下,檑木滚石轰然作响,瞬间便打得长安军将士们哭爹喊娘不已。“攻,给我接着攻!”
眼瞅着手下将士死伤惨重不已,阴弘明的眼珠子登时便红了起来,不管不顾地便一味驱兵冲城,浑然就是一派赌徒之形象。“阴兄,不能再攻了,贼军明显有备,此际天黑,于我军实有大不利,不若先行退兵,待得天亮后,再以主力冲城。”
一见阴弘明发了狂,其副手骨丰可就看不下去了,赶忙出言进谏了一番。“唉……撤!”
暗夜攻城错非是偷袭,否则的话,强攻对于攻击的一方来说,无疑是极为吃亏的,道理很简单,因着天黑之故,投石机、弩车都无法使用,而弓箭手部队的掩护也基本上难以发挥作用,反观守城一方,却基本不受太多的影响,此消彼长之下,强攻的一方基本上是没可能攻下城防的,这么个浅显的道理,家学渊源的阴弘明自不会不懂,先前之所以一味狂攻,不过是被气昏了头罢了,待得骨丰出言提醒,他也就醒过了神来,尽管不甘得很,却还是只能无奈地下达了撤军之令。“呜,呜呜,呜呜……”随着阴弘明一声令下,凄厉的号角声顿时暴响了起来,正被齐郡军守城部队打得焦头烂额的长安军将士立马纷纷调头向回狂逃不已,一场短促却又颇见惨烈的攻城战到此便算是暂告了一个段落……“报,禀大将军,阴世师所部悍然夜袭我蓝田城,现有肖将军告急文书一份在此,请大将军过目!”
大业十四年二月初八,巳时正牌,张君武正在中军大帐中与房玄龄、王诚等文职官员们商议着屯田事宜,却见一名报马匆匆从帐外而入,冲着张君武便是一个单膝点地,紧着禀报了一句道。“嘿,自作孽不可活!来人,擂鼓聚将!”
一目十行地将紧急公文过了一遍之后,张君武的嘴角边立马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狞笑,也自没甚迟疑,挥手间便已下了道命令。“咚、咚咚……”张君武的将令一下,中军大帐外排列着的十数面大鼓顿时便轰然暴响了起来,隆隆的鼓声中,正自忙着整军事宜的各部将领们自是都不敢稍有迁延,纷纷将手头的事宜交待给了副手,匆匆便往中军大帐处狂赶了去。“各位将军,本将刚接到肖将军之急报,阴世师悍然率长安守军向我蓝田发起了攻击,并收买城中败类为内应,妄图一举端掉我齐郡军之辎重中转中心,幸亏义士杜如晦紧急奔走相告,城防方得以不失,然,阴老狗竟不肯罢休,又以数万大军四面围攻我蓝田城,欲断我军之归路,尔等说说看,我军当何如之,嗯?”
三通鼓一停,众将皆已到齐,见礼方毕,张君武也自无甚寒暄之言,紧着便将蓝田告急之事细细地道了出来。“欺人太甚,阴家老狗安敢如此无礼,灭了他!”
“大将军,您就下令罢,末将等自当竭力剿灭此恶贼!”
“打进长安去,活捉阴老狗!”
……齐郡军众将们都是血勇之人,这一听阴世师居然敢暗下黑手,顿时全都怒了,纷纷出言请战不已,就连秦琼这等相对稳重之人,都已是怒不可遏地骂出了声来。“阴家老儿不过跳梁小丑而已,灭之易如反掌,然,潼关处还有屈突通所部八万精兵,若是其也跟着造乱,却恐关中生灵涂炭矣,为策万全故,本将之意已决,着秦琼率本部兵马八万并以赵扬所部骑军六千相配合,即刻兵进郑县,拦阻屈突通所部,没有本将手令,不得放其部过郑县,另,着牛进达率三万大军即刻渡过渭河,配合秦琼所部攻占郑县后,急速走华阳道,过洛河,从东面救援蓝田,罗士信率六千骑兵为先锋,即刻抢占渭河便桥,某自率主力随后南下,合攻长安!”
蓝田之所以空虚,本就是张君武设下的个诱饵,要钓的可不止是阴世师这条小鱼,真正要钓的是屈突通这条大鱼,当然了,钓鱼归钓鱼,张君武却并未打算再与屈突通大战上一场,不是担心不能胜,而是大战连连之下,关中已然经不起折腾了,故而,在排兵布阵时,针对屈突通一方,主要以遏制为主,至于阴世师么,那就没啥客气可言了,一举灭之乃是必然之事。“末将等谨遵大将军之令!”
张君武既是决心已定,诸将们自都不会有甚异议,齐齐应诺之余,紧着便各归本部,自去调兵遣将不提……“什么?你再说一遍!”
就在齐郡军厉马秣兵之际,一骑信使也已赶到了潼关中,将阴世师悍然发动蓝田攻势一事报到了屈突通处,当即便震得屈突通猛然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便吼了一嗓子。“回大将军的话,阴大将军昨夜已对蓝田发起了攻击,如今正在四面围攻该城,阴大将军希望大将军能尽快出兵,以平南阳军之乱!”
这一见屈突通声色不对,长安军信使的腿脚登时便为之一软,奈何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将阴世师的要求再度重述了一遍。“混蛋!”
屈突通混了一辈子官场,又岂是头脑简单之辈,只一听便知阴世师的算计何在,这是要强行将他屈突通拖上对抗齐郡军的战车来着,道理很简单,潼关大军的家眷可都是在长安城中,不管阴世师能否攻得下蓝田,齐郡军那头都必然会尽起大军赶去长安报仇,就长安军那么点兵力,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城防,换而言之,若是潼关大军不回援的话,长安城落入齐郡军手中乃是必然之事,随之而来的么,那便是潼关大军的命根子就要被齐郡军捏在手中了,若是潼关军肯彻底投向齐郡军,那倒也就罢了,若是他屈突通还想拥兵自重,只怕下头的将士必会造反无疑,毫无疑问,阴世师此举可真就将他屈突通架上了火炉了,自由不得屈突通不为之恼火异常的。“来人,擂鼓聚将!”
气恼并不能解决问题,此一条,人老成精的屈突通自不会不清楚,故而,尽管对阴世师的冒险行事极为的恼火,可屈突通却也难奈其何,背着手在厅堂上急速地来回踱了几步之后,这才咬着牙断喝了一嗓子。“咚,咚咚……”随着屈突通一声令下,已然消停了近两个月的聚将鼓突然隆隆暴响了起来,正在关中各处的诸军将领闻讯之下,自是都不敢稍有迁延,全都满腹疑惑地往城守府方向狂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