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子,萧皇后之弟,但却非纨绔之辈,实际上,萧瑀其人学富五车,善能治政,只是个性刚直,屡屡犯颜直谏,故而不讨隋炀帝之喜欢,大业十一年八月被贬去了河池任太守,至今已近三年之久,于任内,将岐州、汉中等地都治理得蒸蒸日上,算是大隋朝不多的能臣之一,只是并不懂军略,没遇到战时,倒也能胜任太守之职,可一遇到征战,方寸也就彻底乱了——早先派出下骁将高望率军万余据城死守高墌城还算应对得当,可一听闻张君武率二十万大军杀来,不是紧着调集兵马准备死战,而是将希望寄托在方啸这等所谓能言善辩之士的身上,指望着靠其一张嘴能说退张君武所部,这等想法只能说着实太过天真了些。“萧大人,事急矣,战恐不利,不若且先兵退汉中,据险死守,姑且让张逆所部与西秦军自行战了去,待得二贼两败俱伤之际,我军再回头重振河山,如此,或可再兴大隋社稷焉。”
见得萧瑀在那儿手足无措地慌个不休,站在一旁的长史慕容罗睺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紧着便从旁建议了一番。“萧大人明鉴,末将以为慕容大人所言甚是,如今贼军势大难挡,徒战无益,不若以退为进,如此也可保得我大隋社稷之元气,还请大人早作决断。”
“萧大人,下官以为慕容长史所言正理也,我军暂避敌之锋芒,既可保住破敌之实力,又可令二贼相争,此卞庄刺虎之上策也,当是可行!”
“萧大人,雍城无险可守,虽有兵两万余,却断难抵挡张逆之兵锋,反观汉中则天险处处,我军守御无忧,坐山观虎斗岂不美哉?”
……张君武的善战之名早已传遍天下,河池一地的文武官员们都没胆子跟华军一决雌雄,哪怕有着城防这等地利优势,也自都不以为己方能守得住,只是碍于萧瑀的死硬脾气,众人不敢轻言撤退罢了,而今么,既是有了慕容罗睺的带头,众文武官员们也就此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便全都嚷嚷开了,竟无一人敢言战者。“哼,某深受先帝厚恩,守土有责,岂可轻易言退,尔等休要妄言,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萧瑀就是一死脑筋,若是肯撤退,早就可以撤了的——以萧瑀在长安之人脉,张君武方才刚作出西征之决定,就已有人暗中通知了他,那时候无论是要撤回汉中,还是将汉中之军力全都调集到雍城来,都不是难事,偏偏萧瑀就是不肯撤,在调集军力时,也是拖拖拉拉,近半个月过去了,才调集了两万出头的军力,至于其余两万部队,居然还留镇汉中,说是以防汉中有变,其在军略上的无能由此可见一斑。“萧大人既是一定要战,那就请下令紧闭雍城四门,死守待变好了。”
萧瑀这等言语一出,众文武官员们当场便全都傻了眼,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啥才是了,也就属慕容罗睺胆子较大,紧着便出言建议了一句道。“好,传令下去,紧闭四门,全城紧急戒严,准备迎敌!”
尽管不通军略,可萧瑀却不乏死战之决心,挥手间,还真有那么点准备慷慨就义之凛然模样。“诺!”
萧瑀的决断既下,众河池文武官员们不管乐意还是不乐意,此时此刻都只能是轰然应诺不已,至于各人心中作何感想么,那恐怕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老爷,客人来了,就在西花厅里候着。”
萧瑀下命令倒是下得爽快了,可苦的却是慕容罗睺,此无他,萧瑀根本不懂军务,只知道要闭城而守,可究竟该怎么守么,他却是两眼一抹黑,所能依靠的自然只有将军出身的慕容罗睺了的,这不,可怜慕容罗睺从末时一直忙到了天将擦黑方寸回到了自家府上,这才刚进了府门,就见府上总管已是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近前,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嗯,尔等退下!”
尽管府上总管不曾明说客人是何方神圣,可慕容罗睺却是一听便知,但见其眉头微微一皱,挥手间便已将跟随在侧的下人们尽皆打发了开去,而后方寸独自一人拖着脚向西花厅行了去。“伯父,您可算是回来了。”
西花厅里空荡荡地,就只有两人端坐在几子后头,其中一名文士模样的青年一见到慕容罗睺行了进来,紧着便起身行了个礼,此人姓陈,名望舒,乃是原虎贲郎将陈苁之长子,自陈苁于潼关归降之后,陈望舒便以荫庇而入仕,如今乃是兵部职方司主事。“嗯,这位是……”陈家与慕容家乃是通家之好,彼此又是姻亲,关系颇近,正因为此,慕容罗睺并未在意陈望舒的行礼,视线始终不离那端坐着不动的魁梧汉子。“某,左屯卫郎将牛德见过慕容将军。”
不等陈望舒作出解释,那魁梧汉子便已是霍然起了身,冲着慕容罗睺便行了个军礼,昂然自报了家门。“牛德?莫非是夜袭武关的牛将军么?”
原齐郡军特战队自入关以来,在历次大战中,都有着神勇之表现,被张君武赐名为“国之利刃”,声名远扬天下,其统领将军牛德之威名遂传遍天下,但凡为将者,少有不曾听闻其名者,慕容罗睺也自不例外。“正是牛某。”
牛德乃是实干之人,并不怎么擅长与人应酬,此番前来慕容府,也就只是配合陈望舒行事而已,自是不愿多说,简单地吭哧了一声,便即闭上了嘴。“久仰,久仰了,不知牛将军此来是……”牛德可以不吭气,可慕容罗睺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要知道面前这位主儿可是搞夜袭玩暗杀的好手,这等大战将临之际出现在自家府上,不高清其之来意,慕容罗睺又哪敢放心坐下。“伯父放心好了,牛将军此来只是来配合伯父行事的,但消伯父有令,牛将军自会照办了去,若能和平解决雍城之事,伯父功莫大焉,小侄来前,陛下可是有过交代,不吝国公之重赏。”
对于慕容罗睺的谨慎态度,陈望舒显然很是理解,没旁的,牛德那厮不说敌军闻风丧胆,就连自己人对这厮手下那帮神出鬼没的家伙也自忌惮无比。“陛下如此厚赏,某受之有愧啊,哎,非是某贪图赏格,实是不愿见河池一地之百姓遭战火之涂炭啊,罢了,不说这个了,不知牛将军所部可是都已入了城了?”
尽管陈望舒明确表示牛德所部听从自己之安排,可慕容罗睺不明底细之下,哪敢真就这么放心了去,几句客套的谦逊话语之后,又将话题绕回到了牛德身上,显然是不搞清牛德所部之动向便不得安心。“某之所部只到了百人,足可应付一切,慕容将军且自放宽心好了。”
在彼此间尚未达成正式密约的情况下,牛德自然不可能将底牌全都现了出来,仅仅自是简略地给出了个不甚可靠的答复,便即闭上了嘴。“原来如此,唔,牛将军、贤侄且都一并看看,此便是雍州布防图,老夫已将心腹手下大半调到了东城,只消陛下一道旨意,老夫便可开东城门迎王师入内。”
见得牛德明显不打算细说根底,慕容罗睺也自不敢再强问个不休,但见其略一沉吟,便已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卷绢布,在几子上一摊,自信满满地便给出了保证。“好,陛下旨意在此,慕容罗睺听封。”
慕容罗睺的诚意既出,陈望舒自是为之大喜过望,也自没再迟疑,紧着便从贴身处取出了一份黄绢蒙面的诏书,双手捧着,高声地宣了一嗓子。“臣,慕容罗睺恭听圣训!”
慕容罗睺其实早在三月初便已跟陈望舒联系上了,之所以一直拖着不曾给长安方面一个确切的答复,只不过是本心里还想着辅佐萧瑀,以复兴大隋社稷罢了,可待得见萧瑀根本不值得自己拿身家性命去帮衬,慕容罗睺弃之于不顾也就属理所当然之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