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树顶层下来时,绘梨衣依旧拉着他的衣角。 路明非怜惜地看着她被雨水浸湿的衣服,心想着得快点带她找个地方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才行。 虽然以混血种的体质不至于就这么感冒,可这样冰冷的天气,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绝不会舒服。 他们走出天空树的大门,一辆重型摩托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面前。 那种狂野的气息近乎扑面而来。 路明非一怔,这种安排好的感觉……还真是熟悉啊。 他左右四望,却没找到任何身影,忽然无声而笑。 这一次,他完全不抵触这样的安排,反而觉得有些意外之喜。 火红色的重型摩托上还放着一件雨衣。 路明非跨上摩托,伸手将绘梨衣拉上了后座,将雨衣套在了女孩身上。嘱咐女孩坐稳。 绘梨衣套上雨衣,眼中跳动着惊喜的光彩,显然她从没坐上过这样狂野而危险的交通工具。 感受着腰间环绕的温热的小手,路明非抓住头盔的手一滞,旋即默不作声地将头盔往旁边一丢,意气风发的拧动把手,火红色重型摩托的引擎发出暴雷般的轰鸣声。 这一刻。 路明非发自内心地感激上一世教会他开摩托车的那位不知名仁兄,以及担任学生会会长的那段经历。 暴雨击打在他的脸上,生疼而冰冷,可他却满腔欣喜,因为他的后座坐着他喜欢的女孩,而他即将带着喜欢的女孩开始一场期待已久的旅程,旅程的终点会是举行盛大婚礼的明治神宫。 伴随着尖利刺耳的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白色尾气中,火红色的车影锋锐如刀锋,劈开了今夜的暴风雨! 他们划破了雨幕,沿着街道冲锋,溅起高高的积水,如幻影般疾驰在这座沉浸在暴雨中的城市。 路明非湿透的黑发被逆来的狂风吹起,恍如猎猎战旗。 他昂首挺胸,瞳孔中燃烧着炙热如火的光芒! 每个男人都会梦想有这样的一天对不对? 那一天你骑着真男人才有资格驾驭的重型摩托,狂暴的引擎声中,女孩坐在你的身后紧紧抱着你的腰,这一刻世间再无一物能挡在你的面前! 你带着你的女孩冲破暴风雨,从此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天地无忌。 …… …… 白色的游艇在涨潮中起伏。 樱井明走上了甲板,站在船首眺望夜色下的静谧大海。 “真是安静啊。”
他轻声道,“原来夜色下的大海是这样的。”
“美吗?”
穿着白裙的女孩站在他身边,抬手撩起被风吹乱的秀发,嫣然笑道。 “嗯。”
樱井明点头,感慨道,“我们都是住在山里的孩子,明明这座国家是座岛国,可我们却几乎没怎么见过大海。”
“今天你不仅有机会见个够,还有机会体验下海战。”
真子眯眼笑道,递上手机。 樱井明接过手机,手机已经接通了一则通话。 他无奈看了眼真子,这则通话显然在女孩来到自己身边前就接通了,可她却直到现在才递给自己。 真子眨了眨眼。 “小明同学,准备好了吗?”
手机中传来熟悉的含笑声。 “是的,大人!”
樱井明肃穆而低沉道,“我们随时可以出战!”
“很好,很有精神。拿到我送你们的礼物了吗?”
“大人指的是……”樱井明看向握在手中的一针药剂。 手指粗的空气针,针管中是血红色的制剂。 “那是血清,注入你的体内后你就能提前体验完美【八岐】的威力,猜猜看这份血清是用谁的血提炼的?”
樱井明心中窒息般一顿,他深深吸气,低声道:“难道是大人……” “恭喜你答错了!那么,祝各位武运昌隆。”
樱井明苦笑着放下手机,心中无奈,这位编辑先生有时候真的让人猜不透。 他重新平复心境,回头重重挥手。 早已准备好的同伴们露出兴奋而狰狞的笑容。 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为此不停在梦中的奇诡世界中磨砺,只为这一日到来时不会让大人失望。 而如今。 这一天终于到了。 小艇带着一道白色的水痕驶向海平面尽头有光的地方。 那里灯火透明仿佛海中的宫殿浮起,六座须弥座发出巨大的轰响。 …… …… 报告深度。”
耳机中传来佐伯龙治的声音。 “深度200米,一切正常,氧气存量95%,能见度为零。”
恺撒懒洋洋地回复。 “好,继续下潜,请牢记操作规程,每下潜100米就悬浮1分钟,让深潜器完全适应了压力再继续下潜,不要操之过急。”
乌鸦严格按照操作手册朗读, “每下潜10米就向我报告一次深度,每100米检查全部仪表,向我做一次大报告,得到我的同意后再继续下潜。”
恺撒撇撇嘴,从潜水服口袋里取出一根铝管包装的雪茄。 潜水器里条件简陋,他也因陋就简,直接把雪茄头咬掉,用丁烷打火机点燃。 他吐出一口雪茄的烟雾,又从口袋中取出一根递给源稚生,挑眉道:“来一根?”
源稚生皱眉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心道这家伙还真是个纨绔子弟,执行重要的海下任务还带着雪茄? 他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恺撒的语气和挑眉的动作让他心中一突,就像是被挑衅了一样,仿佛只要你拒绝,就意味着你输给了这个二百五。 他沉默地接过雪茄,蜘蛛切出鞘一寸,砍掉了雪茄头,又接过了恺撒的打火机。 “哦……怪不得你们都要带刀。”
恺撒看着他用古刀砍掉雪茄头,目露艳羡。 源稚生动作一僵。 为什么在这家伙口中,自己带刀好像就是为了抽雪茄?! 恺撒嘴里叼着雪茄,双手在操作台上快速移动,调解各个阀门和每条管道的压力值,重新让深潜器稳定下来。 三个人里只有他熟悉这台深潜器,这家伙拿着操作手册研究了几个小时,摇身一变成了富有经验的船长。 从外观上看这艘深潜器是足有15米长的庞然大物,但供人活动的水密舱只有一间小电梯大。 据恺撒说水箱阀门和氧气设备占据了很大的空间。 就是这个小小的水密舱还密布着各种阀门和仪表。 三张铝合金安全带的座椅几乎是背靠着背,坐进椅子里之后他们就像被固定在某种刑架上,挪动一下手脚都不容易,不小心就会碰到那些漆成红色贴着“危险”警告牌的阀门。 而就是这种情况,源稚生和楚子航还分别带了一把刀。 当然这不值得大惊小怪,唯一令恺撒感到奇怪的,是楚子航没有带家传的那把村雨,而是另一把。 这家伙本来是准备带双刀的,但看完水密舱后,无奈只能二选一。 “楚子航,现在再释放100公升的气体,我们再下潜100米。”
恺撒说。 操作深潜器下沉的阀门在楚子航手里,每次楚子航放出多少气体,就会有多少海水涌进来,深潜器就会下沉。 而协调整艘深潜器的复杂工作则在恺撒手中。 作为竞争对手,两个人的合作算得上默契。 至于源稚生则被分派了原本属于路明非的工作。 楚子航释放了更多的压缩空气,深潜器沉向更深的海水中。 他们耳边充斥着机械运转和气流呼啸的声音。 虽然深潜器运转的杂音很大,但心跳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却显得格外清晰。 “你们知道吗?人类虽然已经开启了航空时代,踏上了探索星辰大海的道路,但实际上人类对地球所触及的所有范围不足0.2%。”
楚子航低声道。 水密舱的气氛有些凝滞,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改善下这该死的气氛。 “什么?”
恺撒夹着雪茄的手一抖,愣声道,“我们不都已经登录月球了吗?”
“如果你有认真上地球物理学课,你就会知道地球分为地壳地幔地核三个部分,人类目前的所有活动都止步在地壳上。”
源稚生淡淡接过话题。 恺撒和楚子航顿时用奇异的目光看向他。 地壳地幔地核这个知识点换任何一个高中生都知道,但源稚生提到了地球物理学课,这门课的难度堪称地狱级。 源稚生用睥睨的眼神冷冷扫视他们:“我是你们的学长,我读的是进修班,只用了一年就完成了大学四年的课程。不像你们中的某些人,年年挂科。”
恺撒口吻严肃地纠正道:“我只不及格过两次,一次在实验课中不小心造成了小型曝炸,一次则是举办了冬季啤酒游泳赛,违反了校规。”
楚子航则是目露敬意,他很清楚卡塞尔学院四年课程的含金量,他原先的计划就是用两年时间完成全部学业,提前毕业加入执行部。 而源稚生仅用一年就完成了所有学业,足可证明他的优秀。 “美苏争霸期间,苏联曾经进行过一次实验,你们应该都听说过。”
楚子航低声道。 “挖穿地球?地狱之门?”
恺撒耸肩表示他确实听说过,不过所知很少。 “这项计划持续到了1992年,而苏联在1991年解体,最终止步在12262米的深度。”
楚子航轻声道,“最后,俄罗斯军方的北方舰队接管了科拉半岛,12262米深的钻洞也被军方用重达12吨的钢铁井盖彻底封闭。”
水密舱内顿时陷入了安静。 恺撒低声确认道:“北方舰队?”
他们此行的目标列宁号,曾经就隶属于北方舰队! “列宁号是1991年年末离开的北方舰队,北方舰队则在1992年接管地狱之门。”
楚子航幽幽道,“我也是昨晚偶然发现的。虽然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恐怕俄罗斯从前苏联手中继承了不少秘密。”
源稚生皱眉道:“在不负责任的小道消息中,当时的科学家从地狱之门下面采集到了类似人类的嘶吼声,他们怀疑自己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最终关闭了这项计划。”
“你们怀疑那下面是什么?”
恺撒问。 “不知道。”
楚子航淡淡道,“也许只有真正下去一趟,才能发现下面埋藏的秘密。”
“那下面,也许会有一座古城。”
源稚生忽然道。 面对同时看向自己的两人,源稚生神情不变道:“龙族古城,龙族几乎没有在这世上留下任何遗迹,这并不合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遗迹藏在人类接触不到的领域。”
“比如深海下?”
恺撒抽着雪茄,眯眼道。 源稚生沉默片刻,轻声道:“既然一万两千米的地下可能有龙族古城,那深海八千米的地方也埋葬着一座龙族古城,这很合情合理。”
水密舱内又恢复了寂静。 …… …… 施耐德端坐在大厅中央。 诺玛把不同的图像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在位前后左右,声呐扫描的结果、迪里雅斯特号拍摄的水下录像、日本海域的天气状况……所有信息都汇聚到施耐德面前 今晚施耐德牢牢地掌控着须弥座、摩尼亚赫号和迪里雅斯特号。 诺玛系统和辉月姬系统的越洋直联使他如同亲临现场。 曼施坦因提供的黑卡又给了他100%调用诺玛资源的权限。 曼施坦因没有去帮忙的想法,他是个文职人员,专长是开会、讲话和写报告。 现在他就坐在角落里的桌子上奋笔疾书。 “你在写什么?”
施耐德头也不抬。 “一份述职报告,说明我并非不服从校董会的命令,而是站在风纪委员会的立场上,经过与执行部的良好沟通,认为这个时候叫停龙渊计划并不符合学院的相关规定。”
曼施坦因也不抬头,“我知道我现在说的你不懂,你也没必要懂,这是我们文职人员的事。”
“你就这么敷衍弗罗斯特的吗?弗罗斯特有这么蠢吗?”
施耐德好奇。 “我没说我在和弗罗斯特对话,”曼施坦因抬起头来,“派我来的人是庞贝·加图索,加图索家的家主。”
“庞贝?”
施耐德有些诧异,“捐赠迪里雅斯特号支持我们的不就是他吗?捐完深潜器后就后悔了?”
“不,是弗罗斯特为了叫停龙渊计划空降了一个队伍在雪山山口,骑马到达庞贝灵修的古庙把他接了出来。基本可以看做弗罗斯特强行劫持了庞贝,要求他必须出面叫停龙渊计划。”
“懂了。可庞贝为什么点名你来?”
曼施坦因想了想,道:“我感觉他并不想叫停这项计划,他的目的更像是让我把这张黑卡交到你手上。”
施耐德皱紧了眉头。 庞贝手中的黑卡加上校长手中的黑卡,让他能充分调动诺玛的功能。 “我一直有种感觉,”施耐德沉思了很久,低声说,“庞贝知道些什么。他可能知道极渊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所以他希望我们派人潜入日本海沟,即使要让他的亲生儿子冒险他也愿意。”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他的行为轨迹太值得怀疑了。”
施耐德幽幽道,“无论是提前主动捐赠深潜器,还是在我表达我们可能会把恺撒也编入下潜小组时,庞贝非常高兴儿子有机会驾驶他的藏品执行任务,并且要求把它漆成一面日本国旗的举动,这一切都太值得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
“如果庞贝和恺撒的关系反过来,我还能怀疑儿子嫌弃老子占位置太久了,想把老子弄下台。可眼下的一切,我只能怀疑是庞贝觉得下潜是安全的,甚至可能得到某种好处,所以他并不反对恺撒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