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阿姨吧,那就让她选一件差不多的好了,今年应该还有差不多材质的。”
叶清浅淡淡地说着,鼻腔中却涌现出一阵酸楚来。不知不觉,自己似乎已经错过了陆路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上次见到陆路时,竟意外的感动啊他长高了不少,脸上也慢慢变得有棱角了。五六岁的孩子,一个月几乎就一个样,如果再不努力赚钱,拖上几年,陆路的个头都要比自己高了。渐入寒冬的冷风呼啸而过,狡黠地从叶清浅的裙底溜进去,彻骨的凄寒席卷她的整个身子,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提前下了车,可是来到游乐园前时,发现陆景墨和陆路早就在那等待着了。她跑上前去,陆路早就迫不及待,再看见公交车的一瞬间,满心欢喜的跑过去。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是一轮明月,光芒随不耀眼,但却足以照亮眼前的昏暗,叶清浅感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心却是激动的。那脚步越来越大,也慢慢的稳健,陆路迎着朝阳向自己本来,那场面竟出乎意料的感人肺腑。叶清浅蹲下身去,尽管腰伤未好,她也绽放着最温暖的笑容,尽可能舒展着双臂,迎接那个朝气蓬勃的小生命。突然,扑在自己怀里的一刻,陆路停下了脚步,只是轻轻抱了抱叶清浅的脖子。“妈妈,你的腰还疼吗,爸爸不知道跟我说了多少遍了,让我千万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扑在你怀里,因为我已经是小男子汉了,以后我的怀抱,你来扑!”
他奶声奶气的,却有着男子汉的勇敢。叶清浅轻轻叹了口气,她申请复杂的看向陆景墨的方向,他早已冲出了车门,看着陆路没有扑到自己,似乎才如释重负地站在原地。陆路背对着陆景墨,叶清浅的余光似有若无地撇向那里,他眼神中有一股不可名状的热望,朝着自己汹涌而来,她有意避开,只能不自然的垂下头。“上车吧。”
陆景墨幽幽的说,打开了车的后门。“不是说好了去游乐园吗?”
叶清浅心生疑虑。“陆路的衣服很久没有买了。”
他只是平视着前方,似乎对于叶清浅的拒斥和怀疑,他本该习惯才是,可是每一次感受到时,还是本能地感到痛苦。叶清浅低头看着陆路。虽然衣服比较宽大,可以罩住陆路,可是他的手腕都露在外面,明显是衣服有些太小而导致的。身为母亲,没有及时给儿子置办好最基本的衣食,她只能轻轻抽动了嘴角,不动声色的上了车。车内有一股熟悉的薄荷烟的清香,不过只有淡淡的,叶清浅一扫而过,车头却没有香烟。车子静静行驶在林荫道上,陆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或许是许久没有投入在妈妈的怀里,车程有些远,那稚嫩的笑脸就枕着叶清浅的腿,不声不响地睡了过去。“陆路,快醒醒,别压着妈妈了——”寂静的车内突然有一声低噪,叶清浅猛地僵直了后背。“嘘——”叶清浅轻声吐气,“你声音低点,陆路多累啊。”
陆路似乎听到了什么,微微蹙了蹙眉,又翻动着身体,睫毛止不住的颤着。叶清浅似乎忍不住地愠怒的,扫了一眼陆景墨,竟意外地发现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轻轻安抚着陆路,轻拍着他的脊背,那紧缩的眉头依旧紧皱着。毫无征兆的,叶清浅像平常那样,轻声在唇瓣哼着儿时的那首童谣,却在开口的一瞬间,让开车的人笑容僵在脸上。他的耳膜轰鸣,那日思夜念的曲目,终于又余音绕梁一般,回来了,眼底是氤氲的雾气,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很快,陆路再次睡好了,那不住震颤着的睫毛终是停止了颤动,小小的身躯也不再是蜷缩着,舒展自如的躺在,尽管是在车厢内逼仄的空间,陆路也终于睡了史无前例的好觉。随着歌声渐渐止息,陆景墨也慢慢平复着情绪。叶清浅抬起头,透过后视镜,她分明觉察到了那灰蒙蒙的眼眸里闪烁着玻璃样的透亮。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自己毫无保留地对陆景墨唱出了那首童谣,这就更是对那个海滩上的回忆坐实了。“恭喜你啊,成功签约了。”
一声悠悠地问候打破了僵直在二人周遭的冷空气,耳畔有闷雷似的回音升腾而起,叶清浅压低了声音。“嗯,还行,只能说比较幸运吧。”
她庆幸于陆景墨没有在纠缠于自己回家这件事,急忙将视线投注到窗外。“这首歌是什么名字呢。”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车窗微微开着,冷空气透过车窗冲击在空间中,她打了个冷颤,不知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只觉得混沌一片。“清浅?”
他带着疑问,轻唤了一声。那亲昵的称呼却一点也不显的生分,她猛地回过神来,望着那似乎灰蒙蒙的眼眸。双目对视的一刻,陆景墨那一向结着厚厚冰晶的眼睛里,似乎有冰川融化过后的春暖花开,眼波流转着晶莹,令人沉沦迷失。“我——我其实也不清楚。”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可能就是无意中听到的歌,具体是谁唱的我也不清楚。”
她低喃着,眼神中却充满了闪躲。这一刻,陆景墨似乎在对儿时的情景进行重现,她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仅仅是一个‘清浅’的称呼,就足以让她有些沉沦,更不必说一一走过那记忆的长河。既然决定要带陆路离开,就干干净净、干净利落的离开,无论是自己深爱的陆景墨,还是尘封记忆中的白玉辰,都随风而逝,她将带着岁月馈赠给她最好的礼物——陆路,开始崭新的人生。可事情,真的会顺着他脑海中的所想,顺其自然的发展吗?车子行驶到了终点站,叶清浅轻轻抱起陆路,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妈妈,到了吗?”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真好,妈妈,一醒来就能看到你的感觉好幸福。”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响彻陆景墨和叶清浅的耳膜,叶清浅用力抱了抱那瘦小的身躯,最终走进了诺大的商场。“你是叶繁星?”
脚还没有踏入服装店,一个服务员变不合时宜的指着叶清浅。“你认错人了。”
陆景墨挡在叶清浅面前,双臂紧紧环抱着他们母子,极速走到了地下通道。身后,有一双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