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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格勒原本是修路的劳工,因为表现优异,举报了某个小贵族阴谋策划逃跑的事情,被负责修路的官员当场提拔为工头,专职负责监督其他蒙元人干活。
正常来说,吉日格勒在当了工头后就不用干活了,每天拎着鞭子指挥其他人就行。 然而,吉日格勒太喜欢大明,也太热爱大明,依然坚持在修路第一线。 因此,在朱允熥下令准许修路的蒙元劳工从军之时,他第一个报了名,并且因为过人表现被擢升为百户,成了大明军中的一名基层军官。 现在他不仅有了自己的草场,还拥有属于自己的牛羊,以及专职给自己放牧的牧民。 这可是他在蒙元几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哪怕他作战勇猛,舍生忘死,他也无法通过战功提升待遇。 基于此,他对于大明更加忠诚,也更加热爱。 “你们算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大明要攻打北元,急需熟悉北元地形、气候的人当兵。”“咱看你体格不错,要是能通过大明的征兵,以后可就能过上好日子喽!”
吉日格勒撂下这句话,就去巡视其他牧民了。 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查看这些牧民的状况,甄别其中存在的可疑人员。 所谓可疑人员,并没有固定的特征,全靠他临场判断。哪怕他说博日格德一家可疑,也可以直接上报,由常大将军派人进行审查。 但他并不觉得博日格德一家有问题,这是一个典型的穷困牧民,全家仅剩的一点家当都穿在身上了,剩下的就是那十几只骨瘦如柴的羊,还被他们看顾的跟眼珠子似的。 这种人家不说对北元充满恨意吧,那也是在北元实在是活不下去才逃过来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博日格德在熟悉的老乡走后,登时陷入了迷惘之中。 因为接下来审问他们的人就不是蒙元人了,而是一群会说蒙元话的大明人。 这些人盘问了他和他家人的名字,又询问了他拥有哪些财产,就给了他一个木牌牌,让他去一个高大的毡房内等候。 博日格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住进这样宽敞的毡房,不住摩挲着毡房的毛毡,满眼都是贪恋羡慕之色。 “阿爸,这毡房真漂亮,要是咱们家也能拥有一顶就好啦,阿妈就再也不会半夜冻醒啦!”
博日格德听到女儿这番话,眼神中恢复了几分清明,继而升腾起一阵憧憬。 “咱们家会有的!”
“等你将来出嫁的时候,阿爸要给你陪嫁一顶一模一样的毡房!”
“阿爸真好!”
正当博日格德一家憧憬未来之时,毡房内又进来一户人家。博日格德认识这户人家,他们在路上结伴而行,彼此照顾,很是熟识。 “你们也被分到这儿啦?”
“啊……” “博日格德老哥,你知道这是要干嘛吗,该不会直接给咱们分帐篷吧?”
博日格德摇摇头。 “不会!”
“我来的时候找人打听过,这只是临时住所,等咱们编成一个盟,就会有人带着咱们前往新的地方居住。”
“哦哦……” 新进来的男主人,看着洁白的毡房啧啧称奇。 “这帐篷可真好看,要是咱有生之年能拥有这样一顶帐篷,咱就是死了也甘心呀!”
博日格德鼓励的说道。 “放心吧,会有的,咱们都会有的……” 随着两人谈话,毡房内的人越来越多,当达到十户人家的时候,一个穿着大明军服的蒙元人走了进来。 “你们都跟我走,我带你们去领物资,然后去分草场!”
毡房内的人听到这话无不两眼放光。 “真分草场?”
“当然!”
“大明不允许随意放牧,只能在划定的草场内放牧,如果胡乱放牧进入别人家的牧场,可是会遭到惩罚的!”
博日格德早就知道有这个规矩了,但当他亲耳听到之时,依然忍不住问道。 “大人,那春秋转场的时候咋办?”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咱们是不能在一个地方一直放牧的,要给草场休养生息的时间。”
“笨啊!”
“你不会在自家草场内划分出几块区域轮换着放牧?”
“再者说,你还可以自己种草嘛……” “种草?”
这话一出,不仅博日格德懵了,毡房内的其他人也懵了。 他们祖祖辈辈放牧,还没听说过要自己种草的。草原上的青草,不是过段时间自己就长出来了吗? 军官见众人满脸疑问,忍不住解释道。 “大明跟北元不同,这里是要自己种草的,如果草场内的草料依然不够用,还可以用牛羊、银钱从别处购买草料喂养牛羊。”
“总之记住一点,大明人给咱们划定在哪儿放牧,你们就老老实实在那儿呆着,千万不能乱跑。”
“谁要是敢乱跑,被明军抓住当奸细,我可不去给你们说情!”
“哼哼!”
军官说完这话就掀开帘子出去了,其他人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如果他们所料不差,这人就是他们的首领了。 军官先是带着一众牧民来到一片广袤的草场,然后拿出地图给每一户牧民划分草场。 “博日格德是吧……” “你家牧场就以这条河为界,一直到东边的小山包,南边和北边有石碑为界……” 博日格德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河流,看着远处的山包,在看着脚下青葱的草场。 “这是我的?”
“当然!”
“这是你的草场凭证,可要看管好了,要是以后有其他人跑你这儿放牧,跟你发生官司,你可以凭借这个东西打官司的!”
博日格德已经没心情听这些话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幻想,幻想着漫山遍野跑满牛羊。 “我有属于自己的牧场啦?”
“长生天开眼啦,我博日格德也有属于自己的牧场啦,哈哈哈!”
军官见状就不再说话了,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博日格德。 事实上,他在得知自己可以分到属于自己的牧场之时,比眼前的博日格德还要激动呢。 当博日格德从狂乱中清醒,军官又带着他和其他人去兴安盟的供销社领取了物资。 所谓的兴安盟就是几座由木头和土坯搭建的房子,有一个负责统购统销的供销社,一个人畜混用的卫生所,以及一座专门教授孩童识字的小学。 除此之外就是一圈圈的栅栏,栅栏里装满了牛羊,粗略数一下恐怕都不下万只。 军官带着自己治下的牧民领取了帐篷,牛羊,外加足以支撑三个月的口粮和草籽等物,又让他们在一张张文书上按下手印。 “咱可得跟你们说明白,这些东西不是白给你们的,是大明皇太孙殿下借给你们,需要你们日后用牛羊来偿还的!”
“应该的,应该的……” “咱们大明皇太孙对咱们够好的了,就是让咱们将今后繁育的牛羊全还他也是应该的!”
军官闻言摇摇头道。 “那倒不用!”
“每年繁育的牛羊给皇太孙一半就行,剩下的就可由你们自由支配了。”
“啊?”
“咱们皇太孙只要这么点?”
“当然!”
“咱们皇太孙是最仁慈、最善良的人,生怕你们过不下去,这才只要这么一点点!”
其他牧民闻言,无不感动的痛哭流涕,对于大明的归属感顿时增加了无数倍。 一个月后,所有牧民都在大明的管理下安居乐业,一切生活都走向正轨。 博日格德一家也适应了新的草场,以及新的生活。 这一天,博日格德正领着两个儿子放牧之时,突然看到一队千人规模的骑兵围了上来,吓得他当场跪在地上,恭敬的等待着对方的问话。 然而,正当他趴在地上,如同一个旱獭似的瑟瑟发抖之时,突然感觉有人用脚踢了踢自己。 “喂!”
“抬起头来!”
博日格德忐忑的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华丽,年轻的俊俏后生,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 博日格德顿时心下一松,朝着青年咧嘴一笑。 “孤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啊?”
博日格德可听不懂大明话,正当他愣神的时候,他的什长和百户抢着替他翻译了。 “皇太孙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啊!”
“您就是皇太孙?”
“小人拜见皇太孙,小人全家幸赖皇太孙得以活命,小人……小人……呜呜呜……” “唉唉唉!”
“挺大个男人哭啥,赶紧给孤憋回去,老老实实回答孤的问题!”
“你为啥来大明呀?”
博日格德傻傻的看向自家什长,听到什长给他翻译后赶忙恭敬的回答。 “活不下去了……” “汗庭的人要抓我去当兵,还要赶走我家全部的牛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逃到大明来……” “哦……” 这个答案朱允熥已经听到很多次了,几乎所有投奔大明的牧民都是在北元活不下去。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北元,大明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草原总共就那么大,靠近南方的温润草场还都被大明给占了,北元只能蜗居漠北,忍受着严酷的自然环境艰难度日。 再加上大明持续不断的压缩北元生存空间,北元要想维持正常运转,只能使劲压榨底层牧民。 “你们现在可还缺少什么?”
“不缺!”
“什么都不缺!”
“我们现在有吃有喝,还能换到便宜的盐巴、铁锅、木碗等用品,我们已经很满足了,愿意生生世世为尊贵的皇太孙放牧!”
“你们家的孩子可曾去盟里读书?”
“读书?”
朱允熥看着一脸茫然的博日格德,当场冷下脸来,对着身后的百户和什长好一通训斥。 “孤是怎么交代你们的?”
“务必使每一户牧民家里的孩子都能读书、识字!”
“为何这户人家没人读书?”
什长和百户听到这话,吓得当场跪地磕头。 “皇太孙息怒,卑职工作失职,甘愿受责罚……” “每人杖责二十,若是再有迁延工作之举,一律降职撤职!”
“谢皇太孙!”
两人刚给朱允熥磕完头,就被身后的锦衣卫拖下去挨棍子了。二十棍子很快就打完,两人在手下的搀扶下重新回到皇太孙面前,再看向博日格德之时,眼神里充满了怨念。 他们俩琢磨好了,等皇太孙一走,就从这家伙身上找回场子,他要是再敢私自将儿子和女儿从盟里的学堂将人给拽回来干活,他们就打死这家伙! 朱允熥又问了博日格德几个问题,无非就是嘘寒问暖,体现自己仁德的一面。 在慰问了博日格德一家后,照惯例赏赐给他们家几匹麻布,就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老张,孤有个疑问,为何这些牧民家庭的组成成分这么一致?”
“几乎都是一对壮年夫妻,领着几个孩子,一个老人都没有……” 张宗浚闻言微微一笑道。 “或许有吧?”
“但就算是有,在来的路上,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
“这……” 朱允熥听到这个答案,心里也是一阵沉痛。 但他很快就将这份沉痛忘掉,开始以大明储君的身份思考问题。 “还要多久才能征兵和服徭役?”
这才是朱允熥优待蒙元牧民的目的,现在给他们的,终究是要让他们用命来还的。 “不好说!”
“如果王化教育跟得上,或许不出三年就能有所成效。”
“但想让他们彻底归化,少说也要三代人才能完成。”
朱允熥闻言暗暗皱眉。 “时间太久了,孤怕等不到那时候……” 张宗浚闻言苦笑道。 “殿下,这种事可急不得,现在民心未附,贸然征兵和徭役,只会让牧民离心离德。”
“而且咱们对北元之战马上要打响,必须有个稳定的大后方才行!”
朱允熥闻言郁闷的点点头道。 “孤又岂能不知?”
“孤只是想在皇爷爷活着的时候,彻底解决北元问题,让皇爷爷去见华夏历朝历代皇帝之时脸上有光!”
“殿下至诚至孝,实乃天下之楷模呀!”
朱允熥无视了张宗浚的彩虹屁,径直调转马头向着归化城方向疾驰而去。 在重新回到归化城后,朱允熥当即召集了一众随行官员,询问他们大明军队征集的进程,并催促内地加快转运粮草的进程。 正当朱允熥磨刀霍霍向北元之时,他突然抓到一伙北元特使。 “放开我!”
“无耻代表大元可汗,前往大明出使的使节!”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朱允熥听着门外蹩脚的大明话,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想不到北元人竟然连这句话都学会了? “常继祖,你去外边看看,把这伙使节带过来!”
“诺!”
不多时,常继祖押着一个脏兮兮的蒙元人走进来,对着他的腿弯处一踢,这个蒙元人就顺势跪倒在地。 “还不拜见大明皇太孙殿下?”
“皇太孙?”
“我是要面见大明皇帝陛下的,谁有工夫搭理什么皇太孙!”
朱允熥闻言不怒反笑。 “来人,给他解释解释,现在大明谁说了算!”
张宗浚闻言赶忙上前,用流利的蒙元话说道。 “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人,就是我大明的皇太孙殿下。”
“我们大明皇帝陛下已经不理政事多年,现在大明的全部军政事务都由皇太孙处理。”
“你若是想尽快完成使命,就赶紧拜见我们的皇太孙殿下!”
“啊?”
蒙元使节满脸不敢置信,疑惑地看向朱允熥,又看了看留着山羊胡的张宗浚。 “你们没骗我吧?”
“骗你干嘛?”
“你要是不信,就去长生天打听打听!”
“来人,将这个人推出去砍了,送他去见长生天!”
蒙元使节一听这话,赶忙吓得磕头如捣蒜。 “外臣拜见大明皇太孙殿下!”
“外臣奉大元新任可汗之命,特来向大明进献结盟文书,愿大明与我大元永世修好!”
朱允熥听到这话直接懵了,心道我这儿摩拳擦掌要打仗了,你特么竟然要跟我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