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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谁是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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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如同一只硕大的蜘蛛一般盘踞在济南府,通过锦衣卫和兴武卫组成一条条蛛丝,控制着整个山东省的所有府县。  每当他发布一条命令,都可以通过八百里加急,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每一个地方。  对于齐王府、鲁王府、衍圣公府这等特殊地方,更是有专人对接,保证一字不差地传达。  在齐王府和鲁王府,将田产挂到佃户名下之后,朱允熥当即发布新手谕——买地!  这消息一出,整个山东地界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朱允熥是为了限制土地兼并,这才出台了一系列举措。可谁又能想到,屠龙者终成恶龙,最后的目标竟然也是要买地!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不少大地主感觉轻松了许多。  皇太孙有私心才是最好的,如果跟老皇帝似的,铁面无私,那日子才叫一个难过。  高明在得知朱允熥这个新命令后,也非常不理解,甚至还跟朱允熥大吵一架,认为自己看错了人。  朱允熥也懒得跟高老头解释,依然我行我素地让锦衣卫赶赴各地收地。  对于普通农民来说,给谁交税都是交,他们才没那么多家国情怀呢。  相对来说,能给皇太孙当佃户,那绝对是最优解。  更何况,皇太孙买地是真给钱呀!  虽说地价有点低,但总比被王府和豪绅白白抢去的好吧?  而且,锦衣卫的人非常义气,你要是之前低价卖了地,只要有契约、凭证,他们就上门替你要,低价帮你赎回不说,还准许你继续卖给皇太孙。  这样一来,所有农民纷纷把地卖给皇太孙,成为一名光荣的佃户。  不过,他们之所以这般趋之若鹜,主要是皇太孙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从皇太孙手里租地,什么苛捐杂税统统不要,每年只收两成的地租就算完事!  虽说这地租比起国朝的租税高了不少,但他少了很多的苛捐杂税,以及人头税啊。  皇太孙说了,不管家里有多少丁口,一律只按照租种的土地数量收税,其他钱一文不要!  有了这等优惠政策,老百姓再也不惦记当自耕农了,全都跑去给皇太孙当佃户。  而且,最让他们安心的是,皇太孙那边白纸黑字地说了,只要农民想赎回土地,不管过了多少年,都可以原价从他手里将土地赎回去,继续当自己的自耕农!  没有利息!  这可是天大的利好消息,此消息一出整个山东为止沸腾,所有名下有土地的人,纷纷拿着凭证去各地的皇太孙驻某某地办事处办理土地买卖事宜。  更有甚者拿着齐王、鲁王的土地跑过来“投献”。  如果换成别人来收地,他们肯定不敢侵占“王族”财产,将王族财产据为己有。  然则,皇太孙就不同了。  藩王再牛也就是个王,可皇太孙将来是要当皇帝老爷的,正好管着这些没皮没脸的王爷。  王大力一家也兴高采烈地将家里的三亩水田卖给皇太孙了,然后反手又从皇太孙那边租了三十亩地,打算来年大干一场!  然而这还不算,种子、农具之类的东西,还可以从皇太孙那儿低息贷款购买!  王大力一口气购置了全套的明钢牌农具,当他扛着新农具回家,小心翼翼地撕掉上边的油纸,看到黑亮的农具本体,以及锋利的钢口之时,大有一种铁锨在手,天下我有的澎湃感。  有人欢喜有人愁,齐王妃吴氏,鲁王妃戈氏已经哭晕在床头。  “骗子!”

“大骗子!”

“哪有这么欺负孤儿寡母的,我要进京告御状,嘤嘤嘤……”  齐王妃也赶忙喝令弟弟给齐王写信,让齐王在京城面陈陛下,哭诉自己遭遇的不公。  相对来说,衍圣公府还算平静,他们家从一开始就没信朱允熥的邪,再加上他们家采用的是投献制,地契本来就在农民手里,只不过是在官府过一下户,落到他们衍圣公府名下,可以逃避一些徭役之类的。  因此,朱允熥的这番折腾,对他们家影响相对较小。  但随着朱允熥后续的动作越来越多,之前投靠衍圣公府的农民纷纷转头拥抱皇太孙的大腿,使得衍圣公府的财源急剧缩水。  然而缩水也没辙,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毕竟,齐王府和鲁王府都没干炸毛,他们一个衍圣公又能如何?  但衍圣公府依然将家里遭遇的不公告知了在京城的衍圣公孔讷。  孔讷看到家里族弟声泪俱下的哭诉,心酸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泣。  在得知孙子孔彦礼还天天往宫里跑,去文华殿给朱允熥那孙子干活,把老头给气得直接命人将其给绑了,锁在家里哪儿也不让去。  他算看出来了,皇太孙就没安好心!  按照皇太孙这个折腾法,大明非得跟秦朝似的二世而亡!  文官之首的孔讷都这般态度了,在京城的山东籍官员更炸毛了。  他们一个个搜肠刮肚地上书,弹劾皇太孙侵占民田,强迫百姓卖地,购买皇太孙名下作坊的农具、种子之类,给山东百姓造成非常大的灾难之类。  诸位皇子也联合起来,一起冲进皇宫找老朱哭诉。  “父皇呀,儿臣们活不下去啦!”

“您大孙子把我们辛辛苦苦置办的家当全给骗走啦,这让我们以后可咋活呀,呜呜呜……”  相较于一般藩王的哭诉,还数秦王朱樉最绝,直接扛着金册家谱就进了宫。  朱樉将金册往地上一摔,指着金册道。  “父皇,这玩意我不要了,现在就还给你!”

“您费心费力给秦王一脉排的字辈也大概率用不上了,儿子回到西安就将家里的小崽子全都叫过来,挨个滋滋放血!”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发怒,蹬蹬走下台阶,照着朱樉就踹了出去。  “混账!”

“朱允熥整治的是山东之地,跟你西安有什么关系?”

“你还要杀妻灭子?”

“你现在拎着刀先宰了咱再说!”

朱樉见父皇发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父皇的大腿就哭啊。  “父皇,不是儿子有意要气您,实在是您孙子太不像话了!”

“您都把大明江山留给他了,他咋还跟我们抢那一亩三分地呀!”

“山东的地都成他的了,您让老七和老十家的儿子以后吃啥喝啥,呜呜呜……”  正跪在地上伤心的齐王,听到二哥提到自己,赶忙爬到老朱面前砰砰磕头。  “父皇要为儿子做主呀,儿子在山东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置办点家当,全都被朱允熥给骗走了!”

“他先说要对所有人征税,我家前脚刚把地挂到佃户名下,就又被他强行从那些刁民手里买走了!”

“那些刁民卖的可都是我家的地呀,那是儿子留着养活您孙子、重孙子的地呀,呜呜呜……”  在朱樉和朱榑一哭,整个大殿上所有藩王都跟着哭,就连老十三朱桂都假惺惺地跟着抹了一把眼泪。  事实上,朱桂是看不上那点地租的,再加上他还没就藩,名下本来就没啥土地。  但他靠着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的股份分红,每年都有二十万两银钱的收入了,足够他养活一家老小。  更何况,他还有三味书屋的股份呢,据说那边每年进项也不少,比前两项还高哩。  因此,他现在可以算是大明藩王中的小富豪,还是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  但既然当了藩王,就得跟藩王保持一致性。  有些利益他虽说用不上,但却不能不争取!  老朱听着满屋子的哭声,一时间也陷入烦躁,甚至对大孙都生出不小的怨恨了。  这孙子就不能再缓几年,非得这么急着动手?  事实上,老朱自打知道那逆孙在山东的一条条政令后,就知道这逆孙安的什么心。  不就是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吗?  只不过把朝廷换成了皇太孙而已,其他都是换汤不换药。  从本心里说,老朱是非常支持大孙的。  因为一旦任由这些藩王瞎搞,再加上地方上的乡绅、官员们胡闹,大明的财税之源必然会枯竭。  只有越来越多的自耕农,才能保证大明的税源,保证大明朝廷的有序运转。  然而,眼前这些藩王也是自己的种,不能不替他们想出路啊。  “你们先回去吧,咱一定狠狠地教训那逆孙,务必给你们个交代!”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信老爷子能给他们啥交代。  以老爷子对那逆孙的宠爱,估计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  老朱见众人不动,登时发怒道。  “怎么?”

“你们还想留在宫里吃饭不成?”

“赶紧滚!”

“今天宫里不留饭!”

一众藩王听到这话,赶忙夹起尾巴灰溜溜跑路,哪怕是混不吝的秦王,也不敢再逗留了,捡起地上的金册跟着众人一起跑路。  老朱在打发走这群藩王后,又迎来了孔讷为首的文官集团。  老朱本来不想见的,但衍圣公孔讷乃文官之首,多少得给点面子。  因此,他拒绝了其他官员的觐见,只让人带孔讷进去。  其他人听闻皇帝拒绝见他们,心里虽然不忿,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给孔讷打气。  “衍圣公,咱们大明文脉能不能延续下去,就拜托给您啦!”

孔讷闻言朝着众人拱拱手。  “诸位放心!”

“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皇帝陛下收回皇太孙的乱命,还山东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衍圣公说得好!”

“到底是衍圣公,大明文脉之首,我等佩服!”

孔讷在接受众人的迷魂汤后,迈着坚定的步伐登上台阶,找大明最强神龙朱元璋掰头去了。  老朱在接见孔讷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命人提前在大殿上摆放一张茶桌,外加两把椅子。  在孔讷进入大殿之时,老朱正坐在茶桌上泡茶,见到孔讷进来行礼,老朱没有半点表示,依然自顾自地倒着茶,就跟没看到孔讷似的。  直至孔讷行完了全套礼节后,老朱这才热情地朝着孔讷招招手。  “衍圣公来啦,赶紧过来陪咱喝两杯!”

衍圣公经过刚刚那一套跪拜大礼,身上的火气已经小了好几分。  事实上,这也是老朱如此安排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让老孔头去去火气,知道一下自己的身份。  孔讷朝着老朱躬身一礼。  “既然陛下有请,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来来!”

“看坐!”

孔讷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挨着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盏细细地品尝。  茶一般,水更一般。  最起码比起他从趵突泉运过来的泉水差远了。  但因为是皇帝亲手所泡,又别有一番风味,有一种独特的殊荣在里边。  皇帝之所以给自己泡茶,估计是也觉得皇太孙此举有些过分,有向自己认错之意吧?  孔讷想到此处,在喝茶时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只要皇帝不认可皇太孙的行为,那大明就还有救!  “好茶!”

“好水!”

“好功夫!”

“陛下真是宝刀不老啊!”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道。  “衍圣公会说话!”

“哈哈哈!”

“对了,衍圣公此番前来,一定是为了咱大孙在山东搞出来的事吧?”

孔讷闻言小心地开口问道。  “敢问陛下,您觉得皇太孙在山东所施行的虐民之举,可否称得上是仁政?”

老朱闻言拿起茶盏轻啜一口,没有直接回答孔讷,而是反问了一句。  “孔夫子,你觉得何为害民之举?”

孔讷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发现之前的判断有误,老皇帝非但没生皇太孙的气,反而还在维护那孙子。  这可怎么办呢?  他之所以赶来跟皇帝叫板,是笃定皇帝不会支持皇太孙的倒行逆施。  现在皇帝这个态度,倒让他不知从何下手了。  “陛下,皇太孙欺压皇族,此为一不善。”

“皇太孙官绅、皇族一体纳粮,此为二不善!”

“皇太孙强买百姓土地,此为三不善!”

“皇太孙强卖百姓农具、种子,此为四不善!”

“皇太孙强占山东大半土地,鲸吞朝廷税赋之源,此为五不善!”

孔讷一口气说了朱允熥五个不善,最后峰回路转替朱允熥说起“公道话”来。  “陛下,虽说皇太孙有此五不善,但依微臣之见却不能怪皇太孙。”

“皇太孙年幼,岂能懂这里边的门道,必然是受到身边之奸臣蛊惑!”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还好这老孔头没老糊涂,他要真敢说咱大孙的坏话,咱不介意让他儿子提前袭了衍圣公的爵位!  “那依孔夫子所言,谁才是咱大孙身边的奸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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