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杰说完,愣了一愣,好像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我想了想,问马超杰,她说的是哪个花园?马超杰说不知道,我家里没有花园。马超杰后半句话,可以说是多余。这里除了楼顶和地面上,所有的套房里都没有花园。我理解马超杰和赵艳红为什么吵得这么凶了。马超杰接到这个电话,一定极度吃惊,特别是接通后听到了袁晓丽的声音。赵艳红因为马超杰的吃惊也注意到了这个电话,当她看见这是一个女人的号码,一定会问马超杰是怎么一回事儿。而马超杰肯定没有把赵艳红的事儿告诉袁晓丽。在两个人这样的心境下,不吵架才是怪事儿。我叫马超杰按那个号码拨过去,看看会有什么反应。马超杰不敢拨,把电话递给了我。我现在是就事儿论事儿。想弄清楚事情的来胧去脉。我对马超杰这人,没什么好感。感觉这人就是个花花公子,把泡妞当事业来做。我拨回去,按了免提,电话里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马超杰在我拨电话时,就把头低了下去,他很紧张。这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停机就对了,这么长时间没交费,该停机了。”
一个停机的电话,怎么可能会拨回来。李宏波也不信这个邪,他拿过电话又重拨了一遍,结果是一样的。那里面的声音不急不躁,没有多少感情: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停机。李宏波把手机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盯着马超杰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马超杰双手来回地拢着头发,喝了几口茶,闷声说:“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李宏波把马超杰杯里的水倒掉,重新放了茶叶,把烧开的水给他倒上。马超杰看见那茶叶包装,随口问道:“你们也喝这个茶啊?我说这茶喝着味道这么熟悉。”
李宏波把茶叶包往茶几上一放说:“王阿姨给的,她说喝茶对身体好。”
马超杰呼了一口气说:“太巧了,我家里的茶叶,也是王阿姨给的。”
我立马就想明白了:“是在你办公室那儿那个商务大楼里做卫生的那个阿姨吧?你们很熟吗?”
马超杰摇摇头说:“熟倒不是很熟,一个大楼里那么多人,能熟到哪儿去。不过正好我要找个人帮我打扫办公室,见好在打扫楼道上的卫生,和她一说她就同意了,一个月给她两百块钱,她就同意了。这才熟一点儿。她说家里人带来的茶叶,她也喝不完,就给我送了两包。”
我隐约觉得王阿姨有点儿不对劲儿。就算她不在乎钱,纯粹为工作而工作,那也不至于见个人就对别人这么好吧。不过我没说出来,这样的热心人,也不是没有。再说,送我们茶叶或许是因为住得近,我和李宏波又是保安,到时有点儿什么活儿用得上我们搭把手。送马超杰是因为王阿姨除了做大楼里的卫生,还兼职打扫他的办公室,送老板点儿小礼物也说得过去。所以我只是在心里想了下,没说什么关于王阿姨不对劲的话。王阿姨不为赚钱,把她的本职工作做好就行,没必要再兼职。马超杰到我们这儿说说,也就图个安慰,也没指望我两个能帮上他什么忙。李宏波刚倒上的茶水还热。马超杰也没有再喝。站起来拿起手机说:“我去办公室了。你两个要办贷款的话,把证件准备齐了,我尽快给你们办下来,手续费减半,这行的手续费,本来就高,也别觉得我坑你们。”
李宏波笑着说:“没有没有,我们是帮一个老乡问的,他今天就可能到你们那儿去。”
马超杰说:“叫什么名字,既然咱都住一个地方,你们的朋友,当然得优惠,少赚点儿的事儿。”
李宏波说了一个名字给马超杰。马超杰说,好,好,我记下了。走了,打扰二位了。我一边往外送他,一边说客气了,都是邻居。就在我正要拉开门的时候,马超杰的手机响了。马超杰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本能地浑身一震,一咬牙把手机接通了,并且按了免提,看了看李宏波我们两个。里面一个声音说道:“我每天都看花园里的花,我家阳台外面是个花园,有好多好多的花。”
这句话重复说了两遍,然后就挂掉了。马超杰的脸,变的苍白。喃喃地说:“没错,是袁晓丽,是袁晓丽。”
我没有听懂袁晓丽这句话。阳台外面是个花园。这怎么可能?袁晓丽和马超杰住的可是八楼,八楼的阳台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气。哪来的花园?马超杰自言自语了几句,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茶就喝,烫得一口吐出来,弄了一地。我和李宏波没有劝他。这会儿劝他什么都没有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倒觉得袁晓丽那句话,不像是对马超杰说的。他们自己的家,马超杰能不清楚吗?袁晓丽没必要对马超杰介绍自己的家啊。也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些花,只有袁晓丽看的到,而马超杰看不到。所以袁晓丽才会对马超杰说这些。那在什么情况下,袁晓丽看得见这些花,马超杰却看不见呢?鬼迷眼?如果马超杰屋里闹鬼,马超杰也应该知道些情况。他怎么一点儿没提他房间里闹鬼的事儿?袁晓丽的死,真和先前死掉的那个装防盗窗的女人闹鬼有关吗?过了一会儿,马超杰安定下来。我问他:“你家阳台外面有个花园这事儿,你知道吗?”
马超杰一口否定:“我不知道,我家阳台外面,从来就没什么花园。”
我觉得正常情况下,马超杰应该反问我。阳台外面没有花园,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但每个人的思维和说话方式都不同,所以我也没有细想这些。李宏波插话说道:“我觉得袁晓丽的死,和阳台外面的那个花园有关。她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跳楼的,很有可能,她没觉得她是自杀,她是在去那个花园里要做什么事儿。”
李宏波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觉得,袁晓丽的死,和那个并不存在的花园有关。马超杰忽地站起来,吼道:“我再说一遍,我家阳台外面没有花园!没有!”
马超杰的反应,在我和李宏波的意料之外。我俩说的是假设的情况,在推测袁晓丽的死,以及她说的那个阳台外的花园是怎么来的。我两个也住这里,知道阳台外面没有花园。马超杰这反应,有点儿太过激烈了。马超杰一边说,一边挥着手。说过之后,又很懊悔地用手抓头发,坐下去对我两个道歉:“对不起,我心里太乱了。”
我笑笑说:“没什么,谁摊上这种事儿,都淡定不了。”
马超杰站起来,快步走向门口说:“我走了,上班去,我女朋友在家里,若有什么事儿,你们照看着些。”
李宏波不接他的话,叫住他:“哎,你还能开车吗?不行就别去上班了,反正你是老板,没事儿的。”
马超杰摆摆手说:“没事儿,我能行,不上班我更得疯掉。”
说着他拉开门出去了。拜托两个不太熟悉的人照看自己的女朋友,这家伙对我俩也太放心了,还把我们当男人不?幸亏哥的人品好,要不就李宏波那种马样的,赵艳红说不定成谁的女朋友呢。马超杰一走进电梯,李宏波把屋门关上,一脸歪笑地问我:“刘文飞,我们要不要去照看下马超杰的女朋友?”
李宏波不是开玩笑,我认真地说:“还是去看看的好。”
我们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安全考虑。孙总把我们叫过来。我们不能眼看着小区里,特别是我们楼上再出现有人跳楼的事儿。马超杰这屋里不干净。猫牙手镯一直戴在我手腕上。我对着它念叨了两句,又装模作样地吹了口气。希望它能显灵。爬楼梯到楼上。我们按响了801的门铃。赵艳红慢慢吞吞打开里面一层门,隔着防盗门看见是我们两个,想也不想就把防盗门打开了。把我们让进客厅,也不问什么事儿。可见她心里,也特别烦。我的猫牙手镯,在这屋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见们不说话,赵艳红开口说:“昨夜里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睡觉了。”
李宏波不接赵艳红的话,说道:“马超杰今天一早上到我们那儿去了。”
赵艳红马上问道:“他说了什么?”
袁晓丽的事儿,我说。赵艳红气愤地哼了一声:“就知道他外面有人,问他什么都不说,憋气不吭。就知道和我吵。我真是瞎了眼怎么找了个这样的男人。”
“你可以和他分手。”
李宏波提醒说。这话太他妈经典了。赵艳红立马就被噎得无话可说。缓过气来又叫道:“凭什么是我离开,要离开也得是那个女人离开。”
袁晓丽已经死了,我淡淡地说。赵艳红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这个:“死人怎么会打电话来?”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李宏波随口问道:“你们这阳台外面有个花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