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冬冬回房间休息,他们收拾好行囊告别了韩老,准备离开这借宿两日的屋子。柴栖健壮的身躯站得笔直,余光扫了一眼那个脸颊稚嫩的少年,“一个小熊就收买了你了?世道险恶,没有钱我是不会干的。”
他说。知秋知道他的性格,“她的境遇和我很像,我很同情她。而且她身上有我缺乏的勇气,接下来我打算离开东阳去找姐姐。”
他下了楼梯,走在最后。“找雪儿?”
白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干嘛?!你也想去啊?白帆!”
柴栖大吼,随后表明自己的立场,“没钱我是不会干的!我们都是成年人,要明白这之间的利益关系!”
他们两人没有说话,低着头跟柴栖下了楼来到院落里。德辛早已收拾好行囊站在院子的雪船旁,他戴着顶渔夫帽,眼镜下的双眸锐利有神,身上灰绿色的衬衫被阳光照得鲜亮。角落的榆树和栗子树上,蝉不停地嚎叫。雀鸟从树上飞起,灰白色的翅膀拍打着空气。柴栖走上前与相处了数日的这名医师握手,“德辛兄弟,这几日多亏你的协助,我们才这么顺利。”
知秋跟着躬身致谢,“要不是德辛医师给出的各种专业性意见和方法,我们面对怪物恐怕只能选择强攻了——也可能丢掉小命,或者无功而返。”
他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总之,这次真的要谢谢你!”
白帆朝着德辛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沉默。他拔去瓶塞,咕噜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又点燃一支烟,倚靠在角落的榆树旁。“只是尽我所知尽我所能罢了,如果你们来天清国的话,可以来这里找我。”
他递过写有住址的名片,“柴团长、知秋、白帆我就先回去了,那些怪物还需要尽快研究。”
“我相信不久我们就会见面。”
知秋说,“我也要准备出发了。”
德辛与三名冒险家道别后,乘着雪船离开了茴香村。柴栖低头看了一眼名片。“天清国天清城二环一百零八号药物研究学院,”他说,随后甩手递给知秋,“这东西我用不着,给你吧。”
他率先朝着西边的一处住所走去。“韩老说老魏家知道一些关于冬冬父亲的事情,我们去找他妻子打听些情况。”
说着,他忽然转身,低头盯着少年的双眼。“事先说明,这不代表我要和你去找冬冬父亲,赔本买卖我可不做。”
老魏的居住的地方在阿莫住所的上坡,冒险家小队根据韩老给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这里还飘着木头熄灭后的烟火气,仿佛昨日的烈火还在燃烧。细细的烟缕飘摇在空中,像丝线穿过针孔,在蓝色的布上绣出一朵朵绵密的白云。木头栅栏挡不住它们,任凭淡淡地哀愁随风散播。“如果人死后会变成云,母亲和父亲不知是哪一朵,”知秋嘀咕着。他仰头望向天空,寻找着他们的踪迹。父母离世时,他才三岁。关于他们的事情他记得并不太多,只知道那个时候来了很多人。留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小女孩给的一把糖果,酸里带着甜,那是他第一次吃到糖果,而且是这么美味的糖果。“欣姐,我们是来打听关于冬冬父亲的事情。”
柴栖敲响木门,开门的是一个双眼红润的女子。“冒险家小队?”
她说,“请进。”
三人进屋后,坐在屋子中央的长椅上。这名女子开始为三人讲述关于冬冬父亲的事情。“多德他以前经常和老魏阿莫在我这院子里喝酒。”
她说,“他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她双手揉捏着纸巾陷入回忆。“他的妻子在冬冬出生没多久就离世了,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压垮了多德。我记得,那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幽灵,整日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孤寂的房子里,连刚出生的冬冬都是我们村里的人轮流照顾。“他常常发疯般询问我们,究竟是她死了还是自己死了,我在他满是泪痕与怨恨的眼中,看到了她对离世妻子的无尽爱意。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次他与香料小队在林中走散。整整三天,我们在林中找到了昏迷的他。之后,他的那种着了魔的症状才慢慢好转。“从那以后,他常常一个人前往林中采香料,每次进林就是一整天,一开始我们还很担心,不过幸好林中除了猫族和南边的树妖外,并没有多少危险。看他每次回来都满怀欣喜,我们便随他了。这种情况似乎持续了一年,直到有一天他与我丈夫几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在他满是酒气的声音中,我听到他说自己找到了复活妻子的办法。他说在星辰之林里住着一位一层界的仙人——仙灵族。”
她摇头叹息,努力回忆着。“他还说自己再过不久就要去一趟天清国,在那里藏着一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国度。哎,那个时候我们百般劝阻,他也不听。这多德也是傻,世界上哪有什么实现愿望的国度呢。我看他是太挂念自己的妻子,着了魔。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说到最后她不禁又一次摇头叹息起来。“仙灵族?天清国?实现任何愿望的国度?”
知秋一头雾水,与两人对视。“看来我得去天清国一趟了。”
柴栖站起身,“欣姐,打扰到你们休息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他说话的同时将放在地上的行囊背起。“应该是我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女子摸了摸眼角的眼泪不敢继续说下去,她将三人送到了门外。知秋心里颇为难受,似乎未能救出老魏他们,让自己有愧于对方。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口琴递了过去。“这个给小可吧。”
他记得那封信里有写到小可想要口琴。“这个是——谢谢你!谢谢你们还记得!老魏最后的话能让你们带回来,要是他能知道,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欣姐一怔,没有客气地接过口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告别了欣姐后,这个冒险家小队启程返回向往镇。路上,白帆露出一抹怪异笑容,他看向那个面容清秀稚嫩的少年。“你想好了?”
林边一大群鸟儿扑翅而起,从他们头顶掠过。知秋点头回应,“是的,我想也该走出去看看。”
他望着远处的水磨坊,水车依旧哗哗地转动。“铭先生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两个月里,我常反省自己,我应该要跨出这一步。姐姐在时,我常受他照顾,姐姐不在时,我常受你们照顾。我想摆脱这一种无形的牢笼,我想我该启程去找姐姐。认识自己,是为了超越自己。这会是一场艰难的旅途,但我有信心能够克服困难。”
“我不去,”柴栖语气果断,“东阳国才是我待的地方。外面的世界,我不习惯。特别是那些时灵国商人,恶心!”
他看向白帆。“我和你去。”
白帆忽然说。知秋和柴栖同时望向他。“你是为爱奔赴吗?”
柴栖大惊。“我们在东阳国生活的好端端,干嘛要去冒险?!”
他神情变得紧张。白帆摇了摇头,说,“阿莫、老魏、猫族。他们的死,让我感触良多。人生短短百来年,就这么结束了,太可惜了。而且,我找到我的目标。”
“目标!?我的目标很早就确定了!就是赚时灵币!”
柴栖抬着头快步走到最前面,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当然,如果在外面遇到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就写信跟我说一声吧。”
“切!”
白帆冷笑一声。“友情价!”
柴栖说,头依旧抬着。“你哭了吧?”
知秋看着柴栖的背影。“哭?我柴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哭?只不过刚才鸟飞过,掀起的灰尘飘进了眼,扎得疼。”
“到了天清国,我们就找德辛医师吧,白帆!他应该知道和姐姐有关的一些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