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的水依旧喷涌个不停,房间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消失。只有那不断的落水声从帷幔后传来。他们好像都在聆听,聆听着这种雨水似的拍打声。他们也在等待,等待着这种声音停止,等待着这一个瞬息。气氛冰冷到了极点,凝固到了极点。知秋不知如何是好,他在豆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令人胆寒的杀意。此刻的他难以保持镇静,与其这般等待不如冲出去与之搏斗,时间仿佛变得极其缓慢,而他心急如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知秋忍不住想要冲出去的瞬间,墙角的阴影动了。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冰冷的白光完整地从帷幔下透入,那道人影消失不见。霎时间,仿佛在这空间之中拧入了钉子,让这凝固到极点的气氛松动。“他走了。”
知秋松了口气,时间又流动了起来。他悬着的心落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气,刚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他正要准备离开洗浴间,却被豆子用手拦住。知秋扭头看向她,花洒上的水将她的白色帽子、头发和衣服全都打湿,她的目光依旧盯着地面上那抹白色的光辉。大约一分钟过后,破空声从靠近榆木桌的方向传来,地面上的光线一阵闪烁,又有一人离开了房间。豆子终于将按在刀柄上的手放下,又是等待了约三十秒,才将花洒的开关关上。落水声停止,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出来吧,他们都走了。”
她看向窗外,远处的圆顶上方正站着两道人影,一白一黑。这一晚他彻夜未眠,在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后,焦虑、恐惧侵蚀着他那孤独的心,他仿佛被无数人抛弃在死亡的迷宫里。他深感自己孤立无援,那些隐藏在阴影之下的杀手不知何时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一刀了结自己。他翻身看向深陷蓝色沙发里的女子,心中情绪复杂万分。在面对这样无法察觉的力量,他觉得比面对百眼山神和克茵树还要令人胆寒。南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金色的霞光从窗外泼入。摇曳一夜的白纱帘停止了警示,阳光让他焦虑的心安宁,他闭上挣扎一夜的眼睛,满足地睡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落过半。他是被国君府广场上的一阵喧哗声吵醒的。他睡眼惺忪地走到阳台,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只见广场上汇聚了一大批民众,青先生正站在演讲台上,泡泡膜倾洒出的妖异幻彩照在身上,犹如圣女般。“经天清国、晶国、西月国、白沙国以及我们稻国携手联合,对这一次纯水湖泊下降的研究及考察,得出最终结论,借此机会对外做出公布!“尽我们一切努力下,研究查明。所谓的稻神使者和稻神只是当初安用以蛊惑人心,操控信徒的谎言。我们在探勘人员深入的泉眼中心,已经发现水位下降的原因,再过不久就能恢复,大家不用担心!“但是,在稻神教会的背后,我们查明有一股势力在指使他们这么做,他们在控制安!这股势力是谁?我们定会彻查清楚,并全力追究其责任。我只希望,稻国能与各国建立友好的合作关系,不希望有人借着我们的善意来做坏事。“如果这种危害仍在继续,我们稻国将会对此做出严厉的批评与反对。同时并会做出一系列的必要措施,至于是什么样的措施,我们拭目以待!“我们国家在内战中挣扎将近七十五年,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以及更美好的未来。我在这宣布,并给予稻国人民一个承诺。未来的稻国将会一帆风顺,我们会极力打造一个温馨、舒适、和平的国家。谢谢各位!”
演讲结束,台下传来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当民众听到青先生找到恢复纯水方法时,脸上的忧愁消失,空气停滞几秒后齐声欢呼。当他们听到稻神教会的背后有另外一股势力时,他们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探讨着背后的主谋。沐糖说道,“青先生这是在向他们宣战啊!”
知秋回答,“这也是一场独立的宣言!如今彻底脱离了时灵国的控制,稻国垄断了整个人族界的百分之七十的粮食,如果他们想,就可以立马掀起一波粮食危机。”
“希望她能履行自己说过的话。”
沐糖不寒而栗,她想到青先生台前与台后的两副面孔不由担心起来。晚餐时间,豆子意外地叫来了平子和末子,并告诉他们明日下午乘坐火车前往白沙国的事情。时隔两日,他们俩人再一次相见,都不由想起了那日暧昧的举动。平子的脸颊被烛光映得通红,视线故意躲避着他。当晚饭结束后,知秋本想上去问个究竟,但平子却装作有急事的模样匆忙离开。知秋站在国君府门口,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暗忖许久。沐糖双手抱胸的嘀咕道,“鬼鬼祟祟,有猫腻!”
豆子从一旁的柱子后走上前来,附耳道,“明天我和你坐上午的车离开。”
“先前不是商量好乘坐下午的火车?”
知秋扭头看向她,“怎么忽然改时间了?”
“那是他们的车程。”
豆子的余光扫向四周,谨慎且郑重。“小心隔墙有耳,明天一早就离开。”
这一晚,这个少年依旧不能入睡。他觉得自己陷于时灵国与无声教会的囹圄,卷入无端的是非之中,似乎是一场没有归途的旅程,未来的旅途定会遭遇前所未有的艰难险阻,他害怕自己无法突破这些障碍。尽管夜里沐糖与他聊了许多,但依旧不能将他从这种焦虑和惶恐的思绪中解救出来。似乎唯有金色的光辉照进黑暗里,他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天际的那抹朦亮的弧线刚出现,他才放心睡去。但是很快的,豆子就将他叫醒,因为他们要避开繁杂闹市中的商人,前往西边的稻城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