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来的小台风将整个乐园都铺上一层灰蓝色 。倾盆的雨在泥坑里堆积起一个个水基地 ，清涩的气味包裹整个雨晨 。细雨下的机器缓缓蹲下身子 ，以手作棚 ，为大地新诞生的小生命遮风挡雨 。“要是连这件衣服都弄湿的话你这两天可就没有衣服能穿了 。”

暗黄的影子照到地上 ，包裹住人单薄的身子 ，撑伞的人下蹲到与机器平视 ，朦朦的空气中活似一朵黄色的大蘑菇 。“在看什么？”

张望四周 ，除了灰黄的泥沙就只有泥水 ，再回头吉玛将包圆的双手展开 ，一簇小指大小的绿苗正伸长着枝叶扒着身旁的灰石摇晃着身子 。“今早我才发现它 ，”随着人的目光看清 ，一抹黄绿刷新了一天的昏暗 。“今天还去momo那吗？”

“嗯 ，我想去 。和momo相处很有趣 。能帮我去花棚里拿个花盆吗？”

对于吉玛的笑颜，赫巴稍稍抬了抬眉 ，看着吉玛 ，像抚摸奶猫一样拨开植物根部的泥土 ，自己心上一块肉也被拨开 ，贯堂的冷风随着那个口子填满胸口，雨天的空气会变得有些闷 。大蘑菇留在了原地 ，粉紫色的色块在雨中弯腰小跑前行 ，时不时回头看看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每次再回头目视前方 都会感觉打在脸上的雨滴的烫意 更添一度。“没办法 ，谁让我温柔又可亲呢？我可不像某人 ，以前每两天就一封情书 ，每次都当着别人女生的面撕碎 。”

握着吉玛的右手调试关节锁的看着被拧动的螺丝笑着翻了个白眼 ，货架边抱臂休息的赫巴马上就注意到了那一抹眼白 。“我哪有 ，就收到和撕过一封而已 ，是你们越传越乱而已”笑着看着被拆卸下来一截的小指 ，抬头 。“赫巴你很不喜欢她吗？”

旋转螺丝刀的手一瞬间静了下来 ，斜着头对上赫巴的视线 ，没有说话 ，又把头低了下去 。“对了 ，你不用去上班吗？现在七点五十了哦”一下子又回答困难了 ，低头装作梳理辫子 ，将目光瞥向门外 。“我 想再待会”“哦 ，意思就是 ，想和小情人再待会呗？”

“闭嘴吧你 ，对了 。”

抬头起身 ，怒目走到人身边 。“吉玛说话时不能做表情是正常的吗？”

“他说话的时候不能做表情吗？我之前都没注意到 。不过正常当然是正常的 ，因为是省电系统的问题 。”

“能 ，调吗？”

“当然啊 ，不过这个是使用者权限，要进入机器操作界面关掉省电模式。”

赫巴看向吉玛，人带点无奈的微笑意味深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将视线放回momo身上。“…没事了，momo……”毕竟是要在其他人那安装个自己的监视软件，别说吉玛了，是个有隐私意识的个体都不会多乐意。更何况，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成为吉玛的使用者。momo读懂了人的眼神，翻了个白眼一边将崭新的小螺丝塞进人指关节的螺丝洞里“知道了，我黑进去强行改行了吧。”

将人那半截小指装回去 ，螺丝刀都自己被握的热了 。甩着酸痛的手起身 ，看到那双摄像头的一瞬间愣了愣 。“不过你先问一问吉玛同不同意吧 。”

“我同意 ，我当然同意，但电量的问题让我有些犹豫。”

“这样啊，那我给你配一条快充线吧，这样可以吗？但每天都要充电。”

“那好吧，麻烦你了momo。我一直试图…让自己更靠近人类。”

“这样啊？难怪你的发动机偏左 ，你自己做的吗？”

“不 ，是我的朋友做的 ，他不受改造权限限制 。”

“嘶 ，这就是为什么人类要限制你们这些机器相互改造 ，否则我们这些和螺丝铁皮相处的就都要失业了 。”

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 ，赫巴已经到嘴边的话都显得多余了起来 ，不过也好，免得气氛尴尬。绕过momo的身后拍了拍人的肩 ，撩过扔在操作台对面的背包 ，走回momo身边。“一会你修好防水层和省电系统后让吉玛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可以吗”“为什么？当然可以 。”

“谢谢你momo 。”

“他做完他要做的就带他去德卢那边的鼠尾草咖啡馆 。”

“行 ，我知道了 。上班去吧大忙人 。”

吉玛又一次笑着和自己挥手道别 ，但这一次 ，却好像两人的眼睛变成了相同的磁铁 ，赫巴的视线不自觉的被推开 。快步离开住宅区 ，路上总是会尴尬的不自觉笑出来 ，虽然被路人多看一眼就会破功 ，但还是不断有下一次微笑 。跨过蓝白商标的全食商店自动门 。在柜台前一眼盯上了一抹绿 ，三叶草的刺绣布艺发卡 ，似乎备受幼龄女孩的喜爱 ，商品架上就只剩一个有些走线的 ，孤零零的躺在角落里 。“可以结账了吗？”

嚼着口香糖的女前台发问 。“啊 ，现在 ，帮我算上这个 。”

扎着金色马尾的女前台单手牵着着印有商店商标的一小车快递盒 ，站在超商门前 滑着手机 。 将商店服务器过载稍后重试的提示按下刷新了好几次。“该死，这服务器怎么不好呢，这个月奖金估计又没了……”排烟孔的轰鸣掀起一溜烟沙灰 ，黑色的重型送货摩托车身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金边 。“这里 。”

女人半举手挥停车辆 ，荧光绿锁边装饰的皮质风衣停止飞舞 ，黑色的机车头盔两边两只如同羊角一般的圆柱形把手上亮着果绿色的线灯 ，全方面包裹头部的头盔没有一点转动 。女收银看着志愿者信息上五六十岁男人的证件照 ，愣了愣 ，上下来回比对了几眼。两旁铁箱塞满货物的机车再次上路 ，赶在所有车流的前头 ，成为车群的领头羊 。“momo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蓝袋白字的购物袋静静的摆在浅紫色大理石灶台的一边 ，被夕阳的阳光照成绿色 。手握长勺搅拌面互动吉玛面无表情的发声 。“你要问什么？只要和那个情书被撕碎的女生无关的 ，我都能回答 。”

斜眼看了看靠在烤箱旁的momo 。“我明白了 ，那我能问问有关赫巴的事吗？我认为你会知道什么 。”

“确实 ，我知道的很多 ，你要杀我灭口吗？开玩笑 。你想问他以前发生过什么吧？”

“你怎么知道？”

“我就猜到你总有一天会问的 ，之前也有好几个人问过 ，都是对得利斯有意思的男女生 ，问到最后 ，我也被问烦了 ，所以现在我也像回答他们一样回答你 ，我也不知道 ，你还是直接去问当事人吧 。”

“能告诉我一件提醒吗？其他我会自己判断 。”

“你是不是也对他有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

“…有一件 ，就是那些疤 ，如果你看见有新的，只要他还活着，那就不要打扰他 ，装作没看见就好 ，那小子怕疼怕死的很 ，只要不手心朝上 ，都没什么问题的 。”

看着自己的手 ，手心朝上为吉玛演示着 。赫巴手心朝上 ，右手握着一支钝头的银签子 ，神色凝重 。“所以 ，要翻哪个上去？”

“左右左右啊！教了多少次了 。”

“你听这个老头放屁 ，你现在这个顺序要右左右左右 。”

三人都紧张兮兮的围在吧台后 ，看着赫巴手里用一个个弹力小发圈编织的手绳目不转睛 。“所以到底是那个啊？！”

“哎呀！都说听我的了 ！这个大胡子只会搞木头 ！我来 ，赫巴小弟你去招呼客人吧！今天可是来了很多辣妹哦 。”

店长一把抢过赫巴的工具 ，将松散的小皮筋头圈在左手两指间 ，色眯眯的抬头 。鼠尾草的夜晚 ，坐满了短袖吊带短裙的长短发的貌美中年熟女，虽然穿着和妆容来说 ，能看出都是住在附近的熟面孔 ，但依旧芳华不减 。在场你甚至看不到一个男性 ，或者说 ，直男 。姐妹们三两成群 ，偶尔说说笑笑 ，偶尔静下来看着吧台说悄悄话 。垂眼抿嘴的店长正用眼神热烈回应着其中一位女士的视线 ，剩下两人随着店长的视线看过去 ，门口的女孩堆瞬间哄笑一团 。“小眼镜 ，你不会以为她们在看你吧？”

老九一脸鄙夷的看着一旁的店长“难道不是吗？”

店长还在凹表情 时候赫巴已经将盛满饮品的托盘送到各桌 。并且让店长从幻想中脱离 ，五官端正说话斯文的年轻人一离开吧台 ，热烈的视线也跟着转移了 。“臭小子 ，不过今晚赚的很多啊！我就不扣他工资了 。”

“小心工人协会的人找上门啊 。”

“送货上门啦得里斯先生 。”

门铃响起 ，momo刺耳的声音让赫巴悬着一天的心终于落地 。吉玛打头端着一铁盘整齐摆放的小点心微笑着走进门 。接着 ，黄绿的头发将女顾客们的大半视线吸引了过去 。“点心做的怎么样？”

“很好 ，是我做的最好的一次了 ，多出来的 ，我想送给客人和店长 。”

无视需要点餐的三号桌 ，径直走到吉玛身边 。一天未展的笑意有些抑制不住 。“电量消耗还习惯吗？我 ，嗯 ，我有点东西想给你 。”

“你看上去很开心 赫巴 ，今天发生了很好的事吗？”

人的笑容终于不在说话时停下 ，缺乏了那一丝违和后 ，人的那张脸显得更加精致 ，月牙般的唇齿 ，更加扣人心弦 。“赫巴 ！！！客人叫你诶？工作好吗今晚忙死了！！”

“一会再聊 。”

告别吉玛招呼客人 ，点完单后缩进吧台 ，将订单交到店长手中换取编织绳 ，悄悄塞进口袋 。得到店长的手势鼓励后 ，抬头刚要寻找那个绿绿的脑袋 ，却发现那人身边已经围满了客人 。吉玛的点心让自来熟的客人很开心 ，让他自己也笑的很开心 。又来了 ，寒风穿心的感觉 。将手绳和发卡塞回口袋 ，回到吧台后 ，埋着头 ，着手制作客人的餐点和热饮 。算了 ，大张旗鼓送东西挺尴尬的 。半个小时后 ，还在人堆里的两个社交牛逼症 ，深呼一口气 ，扔下手里的湿毛巾 ，脱下围裙走向咖啡馆的后门 。后巷是一个死巷 ，但迎面的砖墙很矮 ，却刚好遮住一些高楼 ，能清晰的看见月亮 ，要是那个绿色的铁皮垃圾箱能挪开 ，这里估计也是值得待上很久的景点春夜的风格外冷些 ，单薄的衬衫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顺了顺手上的鸡皮疙瘩 ，呼出一口热气 ，伸手拿出口袋里的东西 ，抬手扔进垃圾桶 。“赫巴？”

刚抛出去的东西瞬间被接回 ，兵荒马乱的组织表情和四肢 ，将东西藏进背后 ，转过身去 。吉玛的面无表情让自己有些莫名慌张起来。两人相互愣了会 。“怎么了吗？”

“店长在找你 ，有个客人点来杯柠檬苏打”“啊 ，我明白了 ，马上 ，真的 ，有尖锐恐惧症为什么订货的时候还要订完整的柠檬呢。”

将东西包紧在手里 ，走过吉玛身边 ，停了停 。“还有什么事吗？”

“有 。我想要个拥抱可以吗？”

“啊？为什么忽然想，当然可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语速都加快了些半掩的铁门被关上 ，明媚的月光下 ，青绿的微光打在银白的衬衫上 。头向左边贴着 ，看着人抬起来又放下的左手 ，还好 ，没有红色的 。这才松开了搂住人腰杆的双臂 ，一抬头 ，与人那炙红的瞳孔对上视线 。“对了 ，吉玛 ，我有东西给你 。”

掩藏在手里的发卡和手绳终于重见天日 。“你 不是说 ，五朔节要做手工艺纪念品吗？我空闲时间做了条编织绳 ，你拿去做仪式吧 。”

“还有，发卡 ，在超市看见的，我觉得你也许会喜欢 ，五朔节快乐。”

稍稍睁大些眼睛，看看人的脸又看看被人握的折成两半的软布 和五彩绳，接过绳子和发卡，随意卡在刘海上 ，虽然没有任何作用 ，半只拇指长的小夹子应付不了太大的发量 ，三两簇发丝随风飘落 。“啊 我来帮你吧 。”

想也没有多想就帮人将没有夹紧的发卡重新整理好 。直到那双圆眼弯成天边的半月 ，笑着看着自己时 ，才反应过来 。“谢谢你赫巴。”

“不，举手之劳…”结束谈话脸上已经挂汗，走进门去 ，门后女生的视线已经不再自己身上 ，坐在女人堆里毫不违和的momo 与自己对上了视线 ，而同样和自己对上视线的 ，还有坐在后门附近的男生们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反而一下子强烈了好几个倍 。顿时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看着自己似的发着凉。…但，谁说又不是呢？“赫巴！！！来救我呜呜——这把刀要杀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