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双眼瞪圆,“赶紧的。”
婆婆妈妈,拖拖拉拉,浪费时间。敏悦拿不住注意,看向丈夫吴正初,他们早已经是惊弓之鸟,不敢相信别人。就连最亲的最信任的人都能害到他们如此,更何况是刚见面的陌生人。“快些。烦死了。”
苏糖就不是有耐心的人,好不容易善心发作,这些人竟然还磨磨蹭蹭。麻烦。最后,敏悦说了几种需要的药。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老毛病发作,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惊吓、恐惧、气愤、无奈等等情绪交织,最后急火攻心......如果不能及时就医,也没有药的话,真的要支撑不下去了。看着苏糖清澈干净的双眼,敏悦选择相信她。再说,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再差又能如何呢?赌一把吧。啊?苏糖眉头紧皱,不好意思,记不住。她要是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当年就不需要她爸给学校捐赠艺术楼、实验楼了。学渣的一大特点是什么?记忆力差。苏糖从小崽崽的书包里掏出刚买的练习本和笔来,递过去,“你还是写下来吧。”
“我们是小县城,很多药都没有,你要把能替代的也写上。”
苏糖看一眼其他的三人,“把你们平时需要的也备上。”
槐树村没有医生,小病到公社的卫生室,大病县城医院,小病一般忍着,忍着忍着就好了,大病?舍不得去医院,一样是忍着。有些人忍着忍着也好了,有些人忍着忍着就离开了。敏悦这个医生的到来,刚好是槐树村需要的。不过,她的身份是个麻烦。敏悦抬头看一眼苏糖,突然笑了笑,笑容很轻很轻,转瞬即逝,继续刷刷地写了十几种药。有她现在需要的,也有为平时准备的。苏糖把小崽崽交给陈喜后,就急急忙忙风风火火地跑去医院买药。敏悦真不愧是做医生的,知道什么药能买,什么药需要病人当前。不过,苏糖买这么多药,医生还是免不了要多问几句。苏糖就拿乡下人搪塞,说家远,来一趟不容易。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丈夫是军人不在身边,全家就靠她一个人操持......甚至还红了眼睛,说生活多不容易,多艰难,最后一脸泪水地问医生,还能不能再买几颗杀虫片?乡下孩子吃东西没讲究,不干不净,很多孩子肚子里都有蛔虫,但大部分家长都不懂,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杀虫......甚至有孩子因为蛔虫而死......想想就恐怖。虽然苏糖一再要求苏老爹和苏大哥喝开水,不管多渴都不能随便喝溪里河里的水,但忙起来,又饿又累的时候,很多人就顾不上许多,都是就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喝。清澈见底的溪水干干净净的,为什么不能喝?里面有很多细菌?细菌当补品。凭着‘可怜兮兮地哭唧唧’,苏糖买了十几颗杀虫片。装可怜成功,苏糖很满意。不过,药真贵啊。买了药,看着兜里还剩下的几块钱,苏糖又跑去国营饭店买了十几个馒头。最后看着空空如也的衣兜直后悔。她的钱啊。什么时候她染了圣母病?别人病了,饿了,和她有毛的关系?她这样跑前跑后,费钱费力的。最后,苏糖得出结论,苏糖仰天长叹,这个时代有毒。一行人先从县城坐车到公社,然后再坐牛车回槐树村。赶牛车的是陈二叔,他一早就在公社等着了,看到苏糖和陈喜语气关切地埋怨两句,“怎么这么晚?”
回到槐树村,天都要黑了。然后批评苏糖。孩子年纪小不能外面过夜,怕会惹上一些脏东西,苏糖这个当妈的不靠谱,不早点回家......叽叽喳喳,像几十只小鸟在唱歌,烦人。苏糖翻白眼,但也不敢随便顶嘴回怼,因为陈二叔是村里出了名的爱说教,你乖乖听话认错还好,敢顶嘴?立刻就能说上三天三夜,各种人生大道理能把人逼死。苏糖就没有见过这么能说的,明明就大字不识,却把各种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在槐树村,苏糖最怕的就是陈二叔,怕他唠叨个没完没了。陈二叔是陈喜的亲二叔,现在也是苏糖的二叔,小崽崽的二叔公,因为当初当兵而跛了脚不能下田,所以负责村里的仓库和牛车。陈二叔无儿无女,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最喜欢哄两小崽崽。小崽崽也知道谁对他们好,看到陈二叔就跑过来,左一句‘二叔公,我想你。’右一句‘二叔公,我最喜欢你。’嘴巴甜滋滋的,把陈二叔哄得心花怒放,开怀大笑,一边赶牛车一边把小崽崽抱在怀里,还把刚刚在公社供销社买糖果给两崽崽。至于崽崽的牙齿会不会蛀虫?那也是苏糖不会当妈,和他这个长辈有什么关系?陈二叔一边赶牛车一边给两崽崽讲故事,吹嘘他当年当兵的那点事,说得兴起,口沫乱飞,手足舞蹈。苏糖又想翻白眼了,陈二叔除了爱说教,还爱吹牛皮,例如这种一个石头打出去,能倒下一二三个鬼子,石头再拐个弯,再倒下四五六个鬼子,石头又从地上弹起,再倒下八九十个......一颗小石头能灭人家一个连不带歇息的。又例如能跳七八米高,能飞越树尖尖,能跨过大江大河......神枪手,百发百中;武林人士,飞檐走壁......听听,听听,假。但两崽崽却异常捧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巴掌拍得起劲,嗷嗷大叫‘二叔公厉害,二叔公超级厉害。’然后嚷嚷着要学。“哈哈。好,二叔公教我们崽崽。”
苏糖偷偷看一眼牛车上的文化人,脸红,羞的,然后小声嘀咕,“二叔,你别胡说八道。”
太丢脸了。平时在孩子在没有什么见识的村里人面前说说就算了,现在当着人家一群文化人乱说,真的太羞耻了。没看人家眼神奇怪吗?就差抬头看是不是有牛在飞了。作为同村,苏糖都觉得不好意思,真的,恨不得立刻跳下牛车表示她和陈二叔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