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苏糖出来走走。路上偶遇苏木,苏糖特意叮嘱她,嫁人这件事最好不要听她妈的,如果自己拿不定注意,最好就过来问问苏老爹。虽然两家关系一般,但苏老爹不会眼睁睁看着苏木嫁入火坑。大伯娘重男轻女,想要高彩礼,苏大伯偶尔窝囊懦弱,还是软耳朵,唯一能给苏木做主的是苏老爹。“其他事情能忍一忍,让一让,退一退,但嫁人这件事最好不要将就,忍让。”
干多少活,做多少家务,在重男轻女的家庭是说不清楚的,太计较,只会败坏自己的名声。苏木沉默忍让,在别人看来是聪明。能给苏木一个好名声。这么些年,苏木是村里名声最好的姑娘,而苏家大伯娘却是重男轻女的代表,别人说起她都要‘噗噗’唾弃两句。但嫁人,不能沉默,更不能退让。需要据理力争。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也要强硬些。一直低着头的苏木突然抬起头来,咬着唇,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出一句‘谢谢’。什么?苏糖压根就没听清苏木在说什么。好一会,才猜测,苏木说的应该是‘谢谢’。苏糖两眼望天,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大声些?”
声如蚊子叫,不靠过来认真听,谁听到她在说什么。聊个天还要猜猜猜,谁有这个闲功夫?这就是苏糖和苏木聊不到一块的原因。苏糖大大方方,甚至能和陈婆子吵架、打架,半点不带怯的。但苏木,胆小,娇弱。即使被欺辱了也只是委委屈屈,可怜兮兮,不敢有任何动作。“声音哽在喉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喉咙有病。”
谁说话,声音停留在喉咙的?苏木像被吓到一样,缩了缩,低下头,咬着唇,搅着手,浑身写满两个字‘不安’‘害怕’。这样一副被人欺凌惨了的小模样......如果苏糖是男人可能还有三分怜惜,但她是心硬如铁的女人,只觉得无语和厌烦。自己不刚强,柔弱给谁看?大家都忙着生存呢,谁有时间怜惜别人?苏糖抿抿嘴,很多想要说的话吞回肚子,懒得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相对来说,苏糖更喜欢陈喜。不过,村里人都觉得陈喜粗糙,男人婆,身形粗狂如木,声音如洪钟,高大威猛,见之生畏,总之一般人不敢喜欢。大家都更喜欢苏木的柔弱和娇羞,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是苏木这样的,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还没有脾气,任人欺负也不敢反抗。就是默默地干完所有活。简直就是大娘们最喜欢的儿媳妇,脸上就写着‘我很能干,我很好欺负。’从旁边路过的叶美兰看看苏糖,再看看苏木,点点头,走了。走出好远,回过头来看看苏木,又看看苏糖。苏糖都要担心叶美兰是否会走到旁边的小沟渠里去。苏糖看着叶美兰挺直的背景,再看低着头的苏木,建议,“有时间多看书,多听故事,有好处的。”
苏糖鼓着脸走了,苏木一脸疑惑,她想不明白苏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她什么也没说啊?算了。苏木打起精神,背着背篓上山去。自从村里建了养殖场后就需要大批大批的猪草,苏木每天忙了田里的活计,再忙完家里的家务,就上山割猪草给养殖场。每天还能额外多算两三个工分,年底结算的时候能多不少粮食。至于苏糖说的看书,听故事?苏木苦涩地笑了笑,她妈不会同意的。她妈说,女人读书没用,看苏糖,即使初中毕业也是窝在槐树村当老师,不仅没有工资还要往里面倒贴。她妈说,姑娘只要能干就能嫁一个好人家。嫁一个好人家比读书更重要。苏糖读书了,没出息。但她嫁给陈川流后,生活立刻就翻天覆地了。谁不知道现在苏糖花的钱都是陈川流的津贴?苏木不知道这对不对?虽然村里的姑娘都是这样长大,也是这样老去的。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个好男人,然后生儿子,这样一辈子就有了保障。从嫁人的那天起,就看到了一辈子的尽头。这,真的就是姑娘应该有的一辈子吗?所有人都告诉她,是的。但,苏木隐隐约约觉得不是这样的,因为苏糖的生活就不是这样的,不只有儿子和家务。相对其他人,苏木更羡慕苏糖。小时候,苏糖在地上打滚一边哭一边闹着要一颗糖才愿意去上学,苏木就很羡慕,她不知道自己是羡慕苏糖能上学,还是羡慕她手里的糖。但看苏糖含着糖果,背着书包上学去,苏木心口酸涩酸涩的,羡慕,妒忌,甚至隐隐的有些恨意。从小,她和苏糖就玩不到一块去,因为苏糖习惯了昂着头说话,张扬任性,阳光明媚,像个小太阳。而她,习惯了低头沉默。堂姐妹两个人,一个眼睛看天,一个眼睛看地。性格不同,际遇不同,往后的人生也会不同。苏木抬头看向苏糖离开的方向,依然是高傲欢快的身影,奔奔跳跳,偶尔会随手在路边摘一朵小花,偶尔会踢踢路边的小石头、小草。真好啊。苏糖去找吴正初上课,苏木则上山割猪草。苏家大伯娘?听说苏大伯没有问过她征求她的意见就找媒婆推拒了苏木的婚事,气得直骂人。不管苏大伯解释什么,就扑到他身上乱打,乱捶,乱挠,一边哭一边骂。那是一般的婚事吗?不是。那是两百块的彩礼。乡下人结婚,能拿出三十块彩礼就已经能炫耀好几年了,那是足足两百块啊。这不是推拒婚事,这是在挖她的心。听说这件事还是苏老爹掺和拾掇的,立刻就跑到苏家去叫骂。苏老爹和苏糖都不在家,家里只有苏大哥和两崽崽在,苏家大伯娘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苏大哥和两崽崽就骂。各种粗言秽语,各种恶毒问候祖宗的话,嗖嗖嗖,一顿输出。苏大哥一脸懵逼,压根就不明白为什么被骂,更不明白大伯娘在骂什么?两崽崽则鼓着小脸蛋,一脸气愤,因为他们都听明白了,大婆婆在骂大舅舅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