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但自从再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云青婳却觉得他多了些许的陌生。以前,他讲话也绝不这样半遮半掩的。“他是这世间最后一只夔。”
周冷槐像是看出她在猜测什么一般,直接点了点头,“早在当初入玄阳观的时候,便已经认识他了。”
这世上的相遇相知,大都是千篇一律的。他和海流七也不例外。只不过,一开始在观内珍宝阁中遇见这个满身忧郁的青年时,彼时才十几岁的周冷槐也并不知道他身份,只是嘲讽他哪有偷东西脸都不遮的,也并没大声呼喊,还顺便告诉他珍宝阁就是幌子,真正地观内至宝没人知道在哪里。海流七没有回答,倏然化作青光消失在他眼前。周冷槐才意识到这个青年应该不是‘人’,但是什么呢?他不知道。天性不受拘束的他并没将这当回事,也并没有跟师父汇报,毕竟没造成损失。可没想到的是,夜晚海流七却又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他问周冷槐,为什么没有将这件事上报。而周冷槐只是大咧咧一掀被子上床将自己盖严实,“每年像这样的小偷,观里总能来一百来个,但是还敢回来问为什么事情没闹大的,你是第一个。”
海流七沉默。周冷槐则又问他,为什么要来观里偷东西。原本是一主一贼的立场,周冷槐也并没指望他回答,只是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可海流七却想了一下告诉他,想复活自己的妻子。“妻子?”
霍瑾不禁想起刚才周冷槐对海流七说的那句:【没用的!就算是你带走这小姑娘的遗体,也根本无法复活你的爱人!】“没错,我刚才说过,他是这世上最后一只夔了,因为夔这一族本来孕育后代的几率就非常低,但是却又很长寿。”
周冷槐点点头,像是叹惋一般说道,“而自古至今的传说中,人间总共就出现过三只夔。”
都死了。第一只是海流七的长兄,被黄帝征战时剥皮制骨,威震天下。这是在《山海经》中被广为流传的。黄帝得天下,一呼百应,就连那剥皮而来的战鼓也被当做至宝流传。但对于夔牛的家人,那是痛苦,是耻辱。他们要报复。只不过当时的海流七与妹妹葞嬅还尚未成年,力量并不足以掀起大的风浪,可黄帝的后代却仍继续坐镇天下,直到又过了一年多年之后,这对兄妹怀着悲愤化身奸臣和妖姬蛊惑帝王,玩了一出烽火戏诸侯,也为历史上的古丰京王朝带来了终结。但也正因如此,起义军也一心要捉拿他们。队伍中也不乏能人异士,逃跑之时妹妹葞嬅不慎落下一步,眼看要被重伤之际,海流七挡在了妹妹身前。但他们总算还是回到了当时安身的海域中,只不过海流七力量损耗严重,修养很久之后也不见进展,爷爷为了让他快些好起来,便化身为人去已不知是何年的人间寻一味药。却没想到,竟然被一名方士给认出真身,穷几十名同伙合力将他捉住,献给了那时的始皇。这便是第二次了。因始皇轻信了术士徐福的鬼话,以夔牛皮制鼓敲响虔诚祈祷,就能引来天神降临,得长生不老,但可想而知的是神仙并没有来,毕竟徐福也没想到始皇竟然真的有办法猎杀到了夔。于是,那天狂风大作,天雷滚滚。徐福便说这是天神仍觉诚意不足,需要亲自带童男童女东渡才可以。然后一去不回。可事实上,那风和雷只不过是当时这世上仅剩的两只最年轻的夔躲在附近,因情绪悲痛愤怒而引发的天象罢了。于是,他们帮助了一个叫赵高的宦官,覆灭了那个曾经最威雄的王朝。可海流七的身体依旧虚弱。复仇后的他,就这么和妹妹葞嬅一直生活在流波山的海域中,后来结成了夫妻。他们是兽类,并不受人间的伦理观念拘束。但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怜惜他们这一族仅剩的两个,竟然让葞嬅很快就有了身孕。而夔之一族的孕育期也很长,并且母体在孕育时力量会慢慢变弱,直到在生产时彻底消失,所以海流七一直小心翼翼呵护,不敢有任何闪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场蠃鱼和蛊雕的大战却葬送了他在这世上仅剩的留恋。蠃鱼那是一种长着鱼身但生有双翼的异兽,能发出像鸳鸯一样的鸣叫,却在哪里出现就会为哪里带来水灾,而蛊雕则是一种似鸟非鸟的食人怪兽,样子像雕但又头上长角,叫声如同婴儿啼哭。它们不知是从哪里一路追逐而来,而这只蠃鱼为了摆脱蛊雕而引发了流波山海域的狂乱,也就是如今的海啸。偏偏,葞嬅已经要生产。失去力量的她即便身形庞大却也只能因海浪随波逐流,海流七要保护她,却没想到失去蠃鱼踪迹后心有不甘的蛊雕直接将目标转移成了葞嬅。不得已,海流七只能暂时安顿葞嬅后和蛊雕站成了一团。可是,那海域的狂乱却太大了。葞嬅最终因为势头最猛的一阵浪涌被冲了出来,而蛊雕竟趁机抓起了她就跑!海流七紧追不舍,但又怕误伤了葞嬅不敢太过多攻击。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蛊雕竟然飞着飞着松开了自己的爪子,将葞嬅从万尺高空中……丢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