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倾盆大雨纷纷而下,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载歌载舞,喜乐融融,琴音袅袅绕轩而上,推杯换盏,好不快哉。“来来来,我们一起举杯敬门主。”
厉天雄接连饮酒,面色通红,桀骜之气,毫不掩饰,举起杯来,颇有气吞山河之景,“若非穆兄,那些家伙还真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对,敬门主!”
众人附和,举杯敬向首座之人。穆安面露笑容,几杯酒下肚,面色微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这是以特殊灵果酝酿而成的佳酿,多饮无害,可增进修为,是玄煌宗内特有的名酒佳酿。“各位,放下你们的酒杯,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穆安摆手,众人停杯,琴音消逝,几张古琴立于一处,无人去扶,丝丝灵气萦绕,上有凤凰青鸾之影,朝前一望,竟是不可多得的灵宝。穆安温柔一笑,款款起身,来到场中央,环顾众人欣喜之色,脸上的笑容更甚,轻抚玄衣七星袖袍,远眺栏窗风雨。“我曾观天象测凶吉,平生所学,五花八门,却无一不精,不一不成大家,岂料人如蝼蚁,天道渺渺,天地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之中,凶吉之变,也不过天的玩物,任你修为惊天,位列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也不过是天道的万物,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岂知胜的不是天,只是走了一条天道的另一条道路。”
万籁俱寂,再无歌舞之音,在座众人,面面相觑,皆觉心中沉闷,郁郁寡欢,青年男女不安地耸动着身子,不安地看着场中人。“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本座为了大道,舍弃功名,舍弃金银,舍弃娇妻美人,舍弃父母孝意,岂料天道渺渺不可测,到头来,还是荒冢黄土变不了。”
穆安徐徐来到首位,拿起桌上酒壶一饮而尽,酒不催醉人自醉。“一抔黄土草没了,本座修炼以来,便知自己难逃一死,尊天敬地,依旧是天地万物,既然不然我善了,为何又让本座看到希望?希望渺渺,依如稻草浮于苍茫大海,修道之人并非逆天而行,而是在这缥缈大道之中,收集身边悬浮的稻草,扎成团,变小船,在苍茫大海之中,逐浪而行。”
“本座那时的修为经天纬地,天资纵横,直追上古开派上清祖师,师父敬我爱我,倾囊相授,却还是败在了天地之间,数十次天雷迎首而下,都奈何不了本座,岂知还是败在了生死轮回之中,诸位,我想问你们,在这里,飞升之上,可还有其他境界?”
众人已是目瞪口呆,不能自已,穆安身上无意识地流露出一丝霸气,那是身居高位,长年累月所形成的压迫,是在“气”与“势”之间对他们的威严,心中的灵气在此间如临大敌,却不敢过分运转,处于低速转动之势。穆安的问题问出口,谁敢同他说话?垂首不语,双手不安合十放在桌上,厉天雄饮了两口酒,只觉得不够痛快,空有酒意,毫无醉意,满身霸气,皆如泥沉江流,难以起伏,穆安一个眼神,就让他惊心胆寒,提不起丝毫勇气。穆安隐有不悦,直觉天地凄凉,斗转星移,恍如隔世,已有百岁,容颜却三十的男子问着座下弟子,皆无一人敢同他说道。一人忽而起身,朗声问道:“师兄,前世忐忑又如何?飞升之上自然还有更高的层次,却依旧在天道之间,我们大可用雷将天劈了,用火将地烧了,天道无寻常,我们何不照行本性,岂不更加痛哉?何必执着境界?”
穆安望去,之间那人白衣飘飘,脸上微红,俊朗之容,带着丝丝阴戾,正是自己得到师弟夏令翔。“没错,穆兄,门主,若你不弃,我这头狮子,可为你开拓山河,供你驱使,管他什么天,什么道,人多力量大,天道是杀不死的,它能掌控我们的生命,难道还能管我们怎么活?地下阎王再强大,遇到恶人也要躲避三舍,飞升之上,境界依旧无穷,却是苟且而生。”
厉天雄赫然间,豪情万丈起,起身迎向穆安,手中酒杯高举,愿为君王披甲征四方,不知君王可否?“对,门主,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上清派的人,管他什么天道,地道,遵循本心,才是正道,以后门主若是有任何差谴,尽管吩咐就是。”
“没错,门主,你以后尽管说,我们唯门主唯命是从。”
“唯命是从!”
两位副门主的话打破僵局,众人举杯表率心意,吕家兄弟,段家兄弟,略有迟疑,也起身而道。穆安眼帘不留痕迹地低垂些许,悄然一叹,面上浮笑,又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端坐高台,不失霸气,对着众人说道:“谢谢诸位,本座不胜酒力,其他话就不再说了,本想说不醉不归,可今夜这酒是真的喝不醉了,三月之期未至,我上清派不会留在这里,诸位也不会在这里,三月之后,我们内院齐聚,定要不醉不归。”
言罢,举杯相迎,众人抖擞精神,纷纷道谢。琴音再起,靡音绕耳,他人脸上带笑,心思却到了别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外面天雷密集,穆安神色高扬,将壶中酒饮尽,回望窗外,失声一笑,道破天机,污蔑天道,前世自己想都不敢想,如今重生异世,侧面道破自己的身份,也不知众人心中思虑,不知自己这一席话,可否放在心中?雨越下越大,壶中酒尽,众人起身辞别,回到宅院自己的住所中。穆安摸着因为喝酒过多,变得通红的脸颊,摇头苦笑,缓步进到房中,房有两张床,虽然这几日上清派经济上去,可为了保证那句众人皆可进内院,不得不拘谨些,穆安刚进房,夏令翔就已经躺在房中,听到有人进来,夏令翔起身看了他一眼,星眉微蹙,淡淡地道:“那酒喝得有些热,可我都没有嘴,你怎么就醉了?”
“是呀,我怎么就醉了?”
穆安慢慢来到自己的床铺,呈大字躺在床铺上,看着头顶纵横交错的屋梁。“你的事都说出去了,那些人有些可是不老实!”
夏令翔脸色有些担忧,这几日他们上清派快速崛起,已是众所矢的,再加上穆安的这番话,一定会让其他人怀疑。“无所谓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令翔,你觉得我这个师兄称职吗?”
穆安痴痴地望着头顶的屋梁。夏令翔叹了一声,也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头顶屋梁道:“一般般吧,除了你吝啬点,自私点,不把好东西传给我,喜欢做主我的婚姻,干涉我的爱好,其他都很好,”说着,他又想了一下,“要是你把继宇也收入门下,就更好了。”
闻言,穆安不由苦笑一声,“那我这个师兄当得真不称职,你明天去跟继宇说声,如果他愿意,我就收他。”
“呵呵,算了吧,继宇那小子,就是这样的,恐怕他的心已经认定了他那个废物师父,你再怎么厉害,他都看不上,有时间你提拔他一下就行了。”
“恩。”
屋子陷入短暂沉默,不大不小的宅邸在屋中呼呼作响,搅得人不能入眠,喝了一壶灵酒,穆安气神更足,有一种情绪挥之不去,钻之不来,极为困扰他,他知道,这是惆怅之情,一种无论你修炼到什么境界,只要你还有牵挂,都不能挥去的情绪。“师兄,谢谢你了。”
夏令翔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谢什么?”
许是今日把话题打开了,穆安的话也渐渐多了。“谢谢你给我们找了这么一个宅子,不然住在那种庐草之中,恐怕屋顶都被吹飞。”
“哈哈哈,那是当然,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这话可不是随便就说说的。”
穆安微微笑道。“恩,也不知那丫头怎么样了?”
夏令翔忽然担忧,“你说那丫头多傻?我都想要杀她,结果她还认定我了,奉子成婚可没有什么好结果。”
“不一定,这要看你了。”
“恩,话说回来,她的身材真不错,师兄,你懂得呀?”
“我去你的!”
穆安一听,直接把身下枕头扔了过去,“臭小子,你还想套我话?污蔑我?”
夏令翔被砸了个结实,却只是傻笑,将枕头扔了回去,悻悻言道:“没办法,你是没看见那天你师弟我是怎么翻云覆雨的,这就是我一生的耻辱,八尺男儿,这样子被人对待,换成你,你都会心有羁绊。”
“恩,你算好了,我呀,还得再等等!”
穆安将枕头重新垫在脑袋上,看着窗外大雨,说道。“师兄,不如我们结为亲家吧?”
夏令翔忽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来。“你脑子进水了?”
穆安骂道,“我们是近亲,还亲家,我可不想后代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