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三十幅骏马图都会留白点，唯独《秋风立马图》是例外。《秋风立马图》是徐悲鸿非常早期的骏马系列作品，风格还飘忽不定，其中在马蹄留白点这个问题上，他就摇摆过很多次，经常会不留白点，也经常会只留一个白点，定稿的《秋风立马图》就只留了右后蹄一个白点。直到《秋风立马图》之后，他才形成了稳定的马蹄留白点的习惯。”

“所以仿造者自作聪明把所有马蹄留了白点，反而弄巧成拙，暴露出了赝品的本面目。”

“原来如此！”

戴天祥听得眼神越来越亮，叶不鸣则是听得入了迷。董菲儿和张雪梅当然听不懂，但都感觉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安静地大气不敢出。周小宝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最后，还有一个小细节。”

“根据史料记载，徐悲鸿创作《秋风立马图》是在战争年代，因为当时条件简陋只能在防空洞里的煤油灯下绘画。徐悲鸿的个人小传里面专门记录过一则趣事，说的就是《秋风立马图》画到一半，空袭来了，无数炸弹从天上轰炸过去，把防空洞震得地动山摇，他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虽然没有烧着画，却在画的右下角滴了三滴油蜡。虽然他努力用酒精擦拭，但毕竟条件太简陋了，还是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所以真迹的右下方是应该有蜡黄色浸透的小污渍的，这幅虽然做出了纸张的陈旧感、甚至做出了被老鼠啃咬过的破损之处，但却忽视了油蜡这个细节，假货无疑。”

“啪啪啪！”

戴天祥猛然鼓起了掌，一双老眼望着周小宝放射出惊艳的光芒，“好，一言不差，小兄弟你果然慧眼独具！”

周小宝愣住：“看样子，您早就知道这幅是假的？”

“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专程赶来这里。”

戴天祥扬了扬眉毛，摘下鸭舌帽，郑重其事地握住了周小宝的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戴天祥，香港鼎生珠宝和水墨轩都是我的产业。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鼎生珠宝？”

坐在角落的董菲儿听到这，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鼎生珠宝，周小宝等人可能不熟悉，但是她知道，毕竟曾经她也是经常去香港shopping的上流名媛，那是香港的头号珠宝品牌，光在香港就有二十家商场，品牌店已经开到了英国伦敦、法国巴黎。外界一直盛传鼎生珠宝的老板是个传奇，被称为“香港珠宝界皇帝”，财力之雄厚，据说可以买下半个美国纽约的曼哈顿。原来叫戴天祥！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居然就坐在周小宝旁边主动跟他搭讪……周小宝到底还有多少石破天惊的事没有透露！自己跟他真的是上的同一个大学、活的是同一个世界吗？然而，在董菲儿看来三生有幸的事情周小宝却不怎么享受，他冷淡抽回被戴天祥握住的手，有些不满道：“我叫周小宝。老先生，既然你早就知道画是假的，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问我。”

“画确实是假的，虽然花了我九百万，但仿造出了一定的水准。”

戴天祥眼神充满狂热地看着周小宝，“原谅我老头子冒昧了，从你进来坐下那个位置开始，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刚才只是想试探试探你的真实水准。能这么准确地指出这幅赝品所有马脚的，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周小兄弟，你真的是天才！”

周小宝：“……”“既然确定是假的，这幅画留着也没用了。”

戴天祥抓起桌子上的画，嘶啦一声直接撕成了两半，然后扔进了垃圾桶。一旁的叶不鸣顿时目瞪口呆：“这……”这幅画花了九百万，虽然不是真货，但也能当成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居然说撕就撕！果然对于真正的大佬来说，钱就是废纸啊！戴天祥瞟了叶不鸣一眼，淡淡地解释道：“我老头字挣了一辈子的钱，现在老了，没有什么别的追求，就想收藏一些有意思的艺术品把玩观摩，尤其是徐悲鸿大师的骏马图。他的画，每一幅都是民国画家中少有的慷慨大气，百看不厌。所以他的画展、拍卖会我必定到场，他的画无论出多高的价我都愿意，但我绝不会要一件假货。”

“有钱任性呗。”

周小宝在心里默默吐槽。叶不鸣也是羡慕不来，在周小宝耳边拍起了马屁：“师父，这民国画鉴定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很懂行啊！厉害！”

周小宝狠狠地剜了他一记：“你还说，都是你多嘴，你就不能低调点嘛！一会儿不许说话！”

“周小兄弟，做我的私人顾问吧，我这些年个人收藏的字画都可以交给你搭理，价钱随便你开。”

戴天祥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枚半球形的金色徽章，递到周小宝面前，眼神认真，“这是我们戴氏集团的金绣球徽章，有了它，你就是鼎生和水墨轩的特级贵宾。”

董菲儿暗暗握紧了拳头，真是恨不得替周小宝答应，但是……她不能。周小宝没有接徽章，笑着摇了摇头：“戴老先生，我真的不是专业的字画鉴定师，我的判断跟真正的行家没法比，你不要太当真。我有正经的其他工作，所以不能答应你。”

戴天祥微微一笑：“有其他工作？没关系，我只需要你兼职，每半个月在香港待一星期就行。食宿差旅费全包，我的私人飞机也可以给你用。水墨轩我还可以让你免费入股分红。”

周小宝不假思索再次摇头。“……师父这你都不心动？”

这下连叶不鸣都眼红了，低声道：“这么好的条件，人家戴先生可是把你当爷供着啊！”

周小宝凉凉地瞟他一眼：“要不你去？”

叶不鸣抬头看天花板：“我什么都没说。”

戴天祥有些失望：“只当客座鉴定师呢？只需要特定的场合一年来两三次香港，这总可以了吧。”

周小宝想了想：“真的不行，但是可以交个朋友。”

戴天祥叹了口气，把徽章塞到他手心，拍了拍他的手：“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的苗子，要是能来我的身边培养几年……要是我孙子能有你一半的天分，唉！”

周小宝哭笑不得，正不知怎么脱手，忽然间大厅内的水晶灯大亮，底下嘘声一片，所有在现场站立着的人全部自觉找到位置坐了下来。叶不鸣东张西望：“好像要开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