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囦不是住宿生，按照往常她还是习惯在放学后留下来整理笔记。她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已经六点半了，比平时晚了些。她环顾了四周发现班里的同学已经走光了，见没人小姑娘展开双臂，悄咪咪的伸了一下懒腰。她收拾好桌面的东西，背上书包便往校门口走去。“哟，丫头，回家啦？”

保安的陈叔向顾囦热情的打着招呼，这个丫头他是喜欢的不得了，学习成绩好，听话乖巧，每次见他都礼礼貌貌的。陈叔看了一下手里的表，提醒道:“六点四十五咯，得饿坏了吧。”

陈叔是个来自北方的小老头，热情喜欢唠嗑，每次都喜欢用他们的方言用丫头叫顾囦，顾囦平时‘早到迟退’，一来二往就认识了陈叔。顾囦也笑嘻嘻回应着：“是啊，陈叔拜拜。”

夏天昼长夜短，一出校门口，正值下班高峰期，车辆来来往往堵在马路上，红与绿不断交织变化，喇叭声和人群的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让这座城市有了些许烟火气。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顾囦想着比平时要晚，奶奶可能会担心，所以决定绕近路回去。她径直穿过一个小巷，在拐角处往一个过道走去。光线挺暗的，顶头有个蓝白的像蛇皮袋一样的塑料膜，经过日晒雨淋，塑料破破烂烂的，一大片的霉点粘在上面。周围有一些纸箱和不要的家具，再往前些有几个垃圾桶，随处可见菜叶，塑料袋……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没人清理，空气弥漫着一股发臭的味道。但让顾囦不适的还是一丝尼古丁味，味苦，令人作呕。她十分讨厌烟味，从她爸顾远文每次回家，只要心情不好都会叼着一根烟进来，零光的火星和散落的烟灰都让她厌恶至极，她的妈妈许柔都会把她赶回房间里去，不愿她受一丝丝的乌烟瘴气。可是她的妈妈也不喜欢烟味啊，她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她的妈妈生于南方，是水灵的长相，留着黑色的长发，淡淡的黑瞳，总会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她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小酒窝但不明显，与人说话不会大声交谈，总是温声细语的，举止抬眸尽显淡雅温柔。顾囦小时候不像现在安静，留着短发很像一个假小子，调皮得很。她不会去和其他的小女孩玩过家家，而是与一群男孩子玩一些抓人游戏，单脚跳……闹矛盾了，有时会打起来，弄自已一身痛，脏兮兮的跑回家，不哭不闹。许柔却不会骂她，总是会轻轻推一下顾囦的脑门，假装生气的说：“小调皮鬼，怎么像个男孩子似的？”

“妈妈，我很坚强的，我打赢他们了。我可以保护你！”

小顾囦眼里十分坚定，挥着自己的拳头。“我们的囦囦很勇敢，但小朋友们应该要和谐相处，知道吗？”

小顾囦不解：“可是他们每次犯规就推我，我气不过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顾囦还记得许柔会摸着她的头，细声道:“可是你受伤了，妈妈也会心疼的。”

她停下了脚步，发现几个男生围坐在纸皮箱和柜子上面吸烟，本来过道空间就狭小，再加上头上有一片塑料布挡着，他们一吐气，用烟雾缭绕形容也不足为奇。顾囦皱了一下眉头，正犹豫要不要调头返回，她倒也不是害怕，从骨子里讨厌烟味罢了。但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向了她，抓住她的右手腕，其他男生也放下手中的烟，逼迫着她往墙壁靠去。顾囦作为一个女生，无论身高和力量都处于弱势，她没有任何防备，手腕就被人抓住了。顾囦看清了对方，穿着一中的校服，男生长相偏凶，剑眉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她感到有点可笑，这群男生敢穿着校服但又却躲在这里吸烟。她想起来一中制度严格，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发现第一次吸烟者警告处分，第二次记过，第三次直接敕令退学。想必这群男生堵住她就是这个原因吧。还未等男生出声，顾囦嗤笑：“现在的高中生，都喜欢在这种角落吸烟的吗？挺像烂沟里的寄生虫。”

那个男生彷佛被激怒了，握着顾囦的手腕用力收紧了些。顾囦有些吃痛，拳头不自主的往回缩，但没有挣脱掉。她有些烦躁，考虑着要从哪个角度给他来个过肩摔。毕竟小时候打架打得多了，也会学到一些技巧，怎样利落的反击。但考虑到自己还是个乖乖女的形象，她并不想打架，如果把事情搞大难免会牵涉到自己身上，她可是好学生怎么能写检讨，说到底她还是要面子的！想到这，顾囦有些头疼，闭眼摇了摇头。那个男生以为顾囦害怕，有些嚣张的说：“你现在低头给我们道歉，还来得及。”

顾囦忍不住发笑，觉得面前的这位男生十分的中二，还有点傻叉。她会低头吗？不会。她会道歉吗？不会。这时，一个身影把那个男生的手握住，用力的扭了一下，顾囦感觉自己的手腕松了松，他把顾囦往自己的身后带，侧身挡着了她。少年的背影埋在阴暗的光线里，顾囦看不到他的脸庞，但也猜出他是谁了。“把你的脏手给我松开。”

少年的声音很沉，透着恨戾。那个男生忽然就松开了手，一拳往江迟的脸上砸去。江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欺负女生的孬种会突然袭击，他没躲过，脸偏向了一边。江迟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舌尖微微顶向脸颊，随即舔了舔嘴角，血腥在口腔氤氲开来，少年沉默半晌。就在顾囦是不是以为他被打傻的时候，少年却发出了一声冷笑，随即往男生的脸狠狠揍去，江迟的力道很大，一个高瘦的男生被他打得有些站不稳，踉跄了几步。这名男生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一番，准备伸出拳头给他再来一击的时候。江迟没躲微微转身，借力顺着他的手臂狠狠一甩来了个过肩摔。那个男生被砸在地上，沉闷的发出一声，幸好地下散落着一些纸皮可以稍微垫一下痛感，不然顾囦都怀疑那个男生的骨头是不是要散架了。“就这？”

江迟挑眉，眼里尽是不屑，就这么俯视看着这名男生。杀人果然得诛心，顾囦站在一旁不禁感叹道。江迟被打了一拳的时候，她都作好要写检讨的准备出手反击，谁知道这位哥下手这么狠，回击一拳不说还把人抡地上了，最后还不忘记嘲笑别人一番。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合适，顾囦真想为他疯狂鼓掌。躺在地下的那名男生，居然还有力气嘴硬道：“他妈的，你给我等着。”

顾囦感觉这名男生说话的时候，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言一词。“好啊，高二一班江迟，随时恭候。”

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江迟恢复了原来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只手插在兜里，散漫却不失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