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传说，甚至离奇的都市传说：什么活过来了的老房子企图赶走或者杀死每一个居住者啦，什么满月下的生物会在避开人类目光的地方发生微变啦，什么含冤而死之人重新回到自己生前的故地啦，还有什么午夜十二点照镜子时可能会看到自己身边的隐灵啦……可是谁知道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有些人在乎，有些人不在乎。不信的人觉得信的人愚昧，信的人觉得不信的人认死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不过是个饭后的笑谈罢了。“……我想我们，是得亲自进去一探究竟的。”

“嗯，好！”

冬夜的厂区家属院里点着成排的路灯，偏偏这个角落没灯；刚下过雨寒气凛凛的道路上到处都没人，可偏偏这个角落里有人。三个男青年贴在那座已经好几年没人住的老房子下边密谋着。许文选挺着一脸的苦大仇深，似乎自己这小一年的不公，最终都要怪罪在这座房子里。而罗世雄现在倒是成了个积极分子，迫不及待的响应着许文选的提议。“你们俩先等等！”

桓振军伸手拽住两人，“的确，我承认这建房子现在对于我们三个来说很重要，很多事情都要靠它来闹明白……可是说到底，我们进去到底要做什么？是要找什么东西，还是要找什么人？”

“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许文选反驳说，“所以我们才要进去，看看这见房子里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而且，这次我们必须从正门进去！”

桓振军想了想，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那跟大号手电筒，照了照身边的那扇窗户。“哇哦，振军想的可真周到，还带了手电筒来！”

罗世雄羡慕的赞叹到。“嗯？我不是让你也准备了吗？”

“是啊！你跟我说让我多准备些干粮。”

桓振军转头看了看罗世雄：“所以你带了一书包的什么东西？”

“锅盔和土豆！”

罗世雄自豪的回答。桓振军跟许文选对视了一下，看到文选咧着嘴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两人又重新回过头去大量那扇玻璃窗的确。老房子会客厅的那扇漆黑的玻璃实在是令人感到不详：屋外的三人不但半点景象都看不到，而且手电筒的光也完全照不进去；更诡异的是，那玻璃甚至完全没有反射手电筒的光。“这……这也太不科学了！这些玻璃完全不反射手电筒发出的光！而且……”桓振军似乎在玻璃上有了新发现。“是啊，我也发现了。”

许文选看着漆黑的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玻璃里没有月亮，只有我们三个，和这些树。”

“噢！真奇妙啊！”

罗世雄也凑着热闹一起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想……它大概是知道我们在这里。”

桓振军缓缓的说。“谁？”

“走正门一定是个正确的决定。”

可问题是，这座房子的主入户门早就被堵死了，这在桓振军和许文选最早发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了。这种房子的主入户门跟楼房单元户的入户门不同，是更宽一些的双开门大门。大多数干部房的住户，比如桓振军家，要么使用的是双向防盗门，要么是双开木质大门。可是王弥山家的这扇大门却不同，是两扇钢板门，就像是厂子里料场或是仓库的大门一样，用钢板焊成，门内用门闩，门外挂锁链。“可是要怎么进去呢？”

许文选默默的走到门边，从束腰带贴身的位置摸出了一柄短斧，照着铁门的合页位置猛砸起来。“喂！你小心点啊，别把保卫科的夜巡队给招来了！”

“放心吧，刚才下了那么大的雨，那些大爷们才不舍得出来呢。”

不知是铁门年久朽坏了，还是许文选的小斧头锋锐有力，“咣咣咣”的没砍几下，铁门左下的一处合页竟然已经被砍掉了。许文选又站起身来，对着上方的另一侧合页开始攻击。没多一会儿，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铁门的左侧整个从墙上脱落开，三人赶紧闪身躲避。可大门却似乎仍然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似的，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朝外边倒出来，只是在原本贴墙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大口子。桓振军又打起手点，顺着那个开口往里照了照。“能看到什么吗？”

“看不太清，但是……我滴乖乖，这是他妈什么级别的防卫！”

说着，振军把手电别进了皮夹克外套的两颗扣子中间，伸两手去掰住了铁门的那条缝隙。“来！”

他试了个眼色，另外两人会意的一起掰住了那条缝隙，“一——二——三！一——二——走！”

三人一起用力把铁门往外掰扯着，直到“哗啦啦”“咯嘣”两声，铁门被整个拆了下来。原来，铁门后边竟然挂着一根胳膊粗的铁链，用膨胀螺丝钉在了门内对面的墙体上，现在两根粗壮的碰撞螺丝则被这三个人从墙里给硬拽了出来，铁链哗哗啦啦的耷拉在脱落的这一侧铁门上，脱落的铁门则被门闩勉强连接在另一侧还没脱落的铁门上。“呸！这链子……是他妈从里边锁住的！”

许文选啐着嘴里迸溅进来的灰尘和水泥渣子咒骂道，“他妈死鬼的房子，却要从里边上锁？当年锁这扇门的人，是跳窗户出来的吗？”

“对！”

桓振军赞同道，“一定是那样！不管是谁，那个人一定是希望后来再进入这栋房子的人，都只能跳窗户进出。”

桓振军正在说着，许文选便回手从他的夹克开衫里掏出了手电筒，打算要进去那扇门里。可是就在他的脚进入那座房子的那一瞬间，手电筒就像没电了一样，突然一下黯淡了下去。“我操！这……”“不……不对，”许文选推回了桓振军从背包里递出的几节新电池，“别再浪费电池了。这里的东西不希望我们用那种光源。”

许文选咽了咽唾沫，似乎想到了什么。“看来我们没得选了。”

桓振军也明白了。原来，他所做的那些准备都已经被看透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条大浴巾和提前准备好的打火机，递给许文选，文选把浴巾整个儿披在肩膀上，从靴子里掏出了那柄靴刀，割下一条浴巾缠在刀尖上，用打火机点着。这一次，燃烧的布料开始散发出跟其火焰很不相称的亮光，主入户门内的景象都被照亮了：除了几根拉扯着铁门的铁链，似乎跟寻常人家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一个已经破了皮的换鞋凳，一个木头的鞋柜，半截已经断了的大衣架，地上有一张破旧的擦鞋垫和几双满是灰尘的老布鞋，墙上还有一些壁橱。三人先后从那扇被他们弄开的铁门里挤了进去，许文选走在最前面，罗世雄走在最后边，三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许文选向前举着火把，入户走廊直对着的正好是那座被他修好了的座钟。座钟的时间正指向十点整。“你说，我们应不应该打开老王头的鞋柜儿看一看？”

“最好不……”“应该。”

许文选猛地回过头来，“尽量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有没有什么线索，嗯？但是是关于什么的线索呢？其实许文选自己也没头绪。罗世雄轻轻的拉开了那座木头鞋柜，一股陈腐的霉味儿和灰尘扑面而来，世雄赶忙用手扇动着口鼻，希望自己别吸入太多灰尘。“靠！咳……老王头的鞋柜一定很久没打扫了！”

桓振军回过头看了看罗世雄，不确定他这算不算是一种幽默感。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许文选也正在轻轻的翻倒着墙上的壁橱。“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许文选摇了摇头说：“都是些平常的小玩意儿：擦鞋的抹布，鞋油，鞋刷，旧鞋带儿……哎？”

许文选似乎发现了什么，把手伸进了壁橱最上方的一个格子。“怎么了？是什么？”

“好像……好像是一把小刀？”

的确。许文选的手里拿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小刀。刀身很宽，几乎呈一个三角形，材料通体漆黑，上边坑坑洼洼的，但是又很亮。“像是黑曜石的。”

桓振军皱了皱眉，从许文选手里接过了那把小刀，仔细端详着：“应该是一种打制石器。刀柄是用某种皮缠绕的。看，刀柄尾部还有一颗红宝石。我猜这应该是一把祭祀刀……如果它是真货的话，这绝对不会是咱们国家出土的东西。”

一边观察着，桓振军一边用刀刃在木头柜子的边沿试了试。“依然锋利。”

“留着它，回去再慢慢研究。”

说着，三个人便继续往里走，走到了那座钟前。“看，这扇门后就是会客厅了。”

许文选指着钟的左侧，两扇对开的木框玻璃窗门说。三个人站在门前，谁也不说话，谁也没动作，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行动。“还是先看看别的地方吧。”

许文选转身，往右拐进了厨餐厅里。“唔……这里倒是很干净的样子。”

三人都走进厨餐厅后，罗世雄便轻轻感叹了一声。“的确……真干净。”

甚至干净的有些过分了。这间厨餐厅就像是被刚刚擦拭过一样，除了玻璃上贴着一层旧报纸，整个空间几乎一尘不染。灶台和角柜干净的像镜面一样在反光，水泥地板也光滑整洁。窗户前的煤气灶上，还摆着一口盖着盖子的双耳炖锅。“如果这锅里还炖着什么热乎的东西，就真他妈绝了。”

许文选一手举着那跟快要燃烧殆尽的火把，一只手轻轻的揭开了锅盖。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刻回过头去，似乎看到了他极不想看的东西。桓振军走上前，用眼神征求了一下许文选的意见，文选背过身去，替振军打着火把。“怎么了？锅里有什么？”

罗世雄站在远处，紧张兮兮的问。桓振军揭开锅盖，原本以为会看到什么被烹煮的人眼珠之类的恐怖景象，结果……“没什么，是一个式阵……”“一个什么？”

罗世雄问。“我……我不认识这是个什么式阵。但是……”罗世雄挤上前来，争着往锅里看去。锅里什么也没有，只是在平整的锅底，用碳灰之类的东西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一直长着硬短睫毛的、半睁半闭的眼睛，被一个正七边形给围绕了起来，七边形的外围还画着许多像毛发一样的线条，在外围还有一些文字一般的符号。“我也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但是那只眼睛……”“它好像在看我们？哈……”罗世雄用奇怪的声音说着，似乎他正在陶醉于什么东西。“什么……？”

许文选最先觉察到不对劲，唰的转过头来，迅捷的用手从后边捂住了罗世雄的眼睛，顺势踢了桓振军一脚，振军也突然回过了神来，“咣”的一下盖上了锅盖。“嗯！啊啊啊！”

罗世雄不情愿的挣扎着，用力甩开了许文选的手。可当他挣脱之后，却突然开始喘着粗气，陷入了一股慌乱和迷离中，摇晃着脑袋，眼神无法安静下来，不断在四周寻找着什么。“振军，快……”许文选把刀子掉在了地上，用两只手从后面抱住了罗世雄。不用等许文选的提醒，桓振军赶忙冲上来帮忙，他两只手固定住了罗世雄的脑袋，想要让他别再摇晃。可是这样一来，罗世雄的眼珠竟然又开始疯狂的甩动，原本就粗重的喘息更加急促了起来。掉在地上的刀子很快就燃烧殆尽了，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从贴着报纸的窗户上渗透过来一点点光亮。“振军！快做点什么！”

桓振军咬着牙努力稳定住罗世雄的脑袋，一边拍击着他的脸颊。“世雄！罗世雄，看着我！！”

桓振军大喊着，一边尝试着想要用拇指掐罗世雄的人中，可罗世雄只是疯狂的啊啊叫着，用力的扭动着头部和身体，许文选几乎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他了。“捂住他的眼睛试试！”

桓振军朝着许文选的方向伸手一抓，扯起了那条披在许文选肩膀上的浴巾，一把罩在了罗世雄脑袋上，罗世雄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身体和头部都不再扭动了，也不再发出啊啊的叫声。许文选小心翼翼的松开了罗世雄，伸手在地板上摸起了自己的那把靴刀，重新割了一块儿浴巾上的布条，点燃了火把。“妈的，这小子这幅样子可真他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