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子里的这个人颤巍巍的举着刚从溃烂皮肉里扒拉出来的东西,我恶心的要死,却又不能不看,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已经把我心里的疑惑和好奇充分调动起来,我很想知道他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东西不太大,但这个快变成一堆烂肉的人举着它,就好像举着一个一百公斤的哑铃,东西外面裹满了那种皮肤和肌肉溃烂以后的污血和脓水。脓血啪嗒啪嗒的一滴滴掉落,可能也就是半分钟时间,我一下子认出来,这是一部手机,装在密封袋里的手机。“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这个烂肉一般的人估计是拿不动手机了,全身上下严重的溃烂夺走了他绝大部分的体力和精力,他的手一垂,把密封袋里的手机轻轻抛了出来,重重喘了口气:“看看……”我不想让任何人牵着我的鼻子走,不想按照任何人的安排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不管出于何种考虑,我都得看看,看看这部手机。我飞快的跑回卧房,拿了一副手套,然后把丢在地上的手机轻轻捡起来,密封袋非常严实,尽管被泡在污浊的脓血里,但里面的手机没有受到一点点影响,干净而且干燥。很普通的手机,边缘轻微的磨损,说明它曾经被人用过一段时间,为了节省电量,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我看了看箱子里的烂人。“打开它……”我打开了手机,这部手机是很普通,但该有的功能一点都不少,我大致翻了一下,就发现手机里的所有软件都被删除了,再认真的翻看,终于找到了一段保留在文件夹里的视频。我又抬眼看了看烂人,他好像虚弱到了极点,连说一句话的劲儿都没有,不过,我心里明白,不需要烂人再解释什么,他想让我看的,就是这部手机里的这段视频。只要我看了这段视频,就会知道烂人,或者说这个事情幕后操纵者的真实意图。可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我点开这段视频的同时,我的心骤然开始狂跳,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从头蔓延到了脚。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好,就好像是预感,预感要看见或者要遇到一些自己极不愿意遇到的事。一滴汗水从额头轻轻的滑到鼻子上,又从鼻尖滴落,我整个人都好像石化了似的,两只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视频开始播放了,但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画面漆黑一片,我就怀疑是不是手机出了什么问题。然而又等了半分钟,我才发现,手机没有任何问题,视频也在正常的播放,只不过视频所拍摄的画面,就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紧跟着,视频的画面里出现了光,非常强烈的光,应该是那种户外运动是所装备的强光手电,强光有两三束,视频的拍摄角度就顺着光线的移动而移动。我猜的没错,视频就是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拍摄的,浓的像暗夜一样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两束强烈的光线直直的照射向前方,画面中是死寂的黑暗,透过手机屏幕,就能隐隐的感应到沉沉的死气,所有的生机都寂灭了,只有连光线似乎都照射不透的黑暗。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觉得这个地方一千年一万年都没有人涉足过。这个时候,我只是一个观众,可望着画面中的黑暗,我竟然胆怯了,因为我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被丢在这片黑暗里,迟早会疯掉。唰!画面中突然又多出了两道强烈的光束,连同之前的两束,几束强光几乎集中在一起,齐齐的照射到了拍摄角度的极尽前方。紧跟着,拍摄者在全力的跟进,画面顿时变得摇移不定。画面的变化让我意识到,这些人或许是在深邃的黑暗中突然发现了什么,在全力的追赶,强光始终集中在一个方向,就这么颠簸着跑动了一会儿,光线里,一下子出现了一团正在朝前移动的影子。我的视线有点模糊,因为画面本身就拍摄的不是特别清晰,但拍摄距离在不断拉近,随即,我就看到那团正在移动的影子,好像是一只体型很大的猴子。这团影子在手脚并用的攀行于崎岖坎坷的黑暗里,它移动的不算特别快,不过移动里能看出,这团影子的身形特别灵敏,每迈出一步,浑身上下就充斥着一种爆炸般的力量。我又一次懵圈了,我不可能知道视频是在什么地方拍摄的,也不可能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逐一只黑暗里的大猴子。这团猴子一般的身影在黑暗里朝前移动了几分钟,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刹那间,猴子般的身影骤然停顿在了原地,但拍摄视频的人却没有停止,继续朝前猛跑着。画面并不稳定,摇晃的比较剧烈,可就在双方距离又一次拉近的时候,我的脑子,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思维的能力,我不由自主的把手机抓的很紧很紧,眼睛几乎要贴在手机的屏幕上。那团猴子一般的身影停在原处,四肢着地,它肯定知道身后有人在追赶,但它没有慌张,停下来的时候,慢慢的侧过身,扭头注视着身后的追击者。我似乎从画面里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最诡异,也最最难以接受的一幕。那团猴子般的身影在转身的同时,几束追近的强光几乎全部照在它身上。我能看见它的脸,那赫然就是父亲!这种匪夷所思的画面让我再一次疑惑自己是否在做梦,画面里的那张脸,我不可能认错,那毕竟是陪伴抚养我二十多年的父亲。如果说半夜里接到的那个“父亲”打来的电话,已经让我震惊,那么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直接击溃了我的神经。影像比声音更加直观,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相像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父亲死去三年之后,我还能再看到他,只不过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画面里的父亲和三年前去世时几乎没有什么分别,他的五官,表情,目光,都毫无疑问的彰显了这一点。但我没办法理解,没办法理解他为什么变成了一只穿行在无尽黑暗中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