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远行,刚开始的两天,新奇而且兴奋,但两天以后,这种情绪就被枯燥乏味所淹没了。我就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静下来的时候,朝深处想想,沙河子绝对不可能像我想象中那样,一跑过去就可以挖掘出海量的线索,找到死而复生的父亲。不知道会有多少惊险和波折在等待我。沿途无话,我用导航赶路,穿过陕西,再进入甘肃。我很想一口气就直接赶到目的地,但路途太远了,人也不是铁打的,到了甘肃和新疆交界处,我实在吃不消了,疲惫的一塌糊涂,必须要找个地方稍作休整。两省交界处,最后一个落脚地是叫做苦柳的地方,错过这里,进入新疆以后就只能到哈密才可以休憩。我调整了一下时间,打算在这儿做两天逗留,什么都不干,蒙头大睡四十八小时,把流失的体力和精神都弥补回来。我是这样想的,很多从甘肃进入新疆的游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苦柳这个地方成为一个小有规模的中转地。实话实说,这边很荒,而且穷,一进苦柳,我首先看到的是脏乱无序的市场,小商贩在叫卖各种各样杂乱残次的外游用品,市场后面,是很多低矮的民居,这些民居多半都被改成了供人暂时休息的旅店。看着歪七扭八的旅店,我直接就被一块块诸如休闲娱乐星级享受之类的招牌给雷翻了。不过我很明白,出门在外,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任何物质上的要求都是多余的,只求能找张床好好的睡一觉。我还是比较谨慎的,专门挑选了位于镇子边缘的一个民家旅店。旅店的生意不怎么好,店主是个腰身微微佝偻的老头儿,估计六十多岁的样子。别的店主拉客很热情,但这个老头儿不一样,叼着旱烟袋,一副爱住不住的表情。我不跟他计较那么多,把车开进院子。旅店有十几间房子,前后两排,老头儿叫我自己去挑房间。我真不知道这儿究竟有多久没住人了,灰尘落的有一指厚,屋角能看见蜘蛛网。我皱皱眉头,环境太差劲了,很想换个地方,但又不愿意来回折腾。我简单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弄了点水洗洗涮涮,等到忙活完了,也到吃晚饭的时间。旅店的老头儿不搭理人,不过倒是不小气,把他做的洋芋擦擦给我分了些,还弄了点牛肉。我的确是累坏了,匆匆吃了点东西,回房间一躺下不出三分钟就进入了梦乡。我睡的很沉,前半夜连梦都没做,苦柳人烟比较稠密,但过往的都是行色匆匆的旅客,基本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入夜就都睡了,整个苦柳安静异常。悉悉率率……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道多久,我在梦境里,仿佛看到了沙河子那个未知之处的无尽黑暗,这是一片深邃的,让人惊恐的黑暗,好像走进去之后就会万劫不复。紧接着,我被惊醒了,惊醒我的是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响,猛然听上去,这阵声音好像是小虫子在草丛里爬动的声音,但再仔细一听,我的头皮就麻了,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声音是从屋门那边传来的,苦柳气候干旱,植被非常稀少,那种密集的虫鸣是不可能存在的,我竖着耳朵,越听就越觉得这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抓挠屋门。旅店的房间太简陋了,连电都没有,床边的木桌上那盏油灯是唯一的照明工具,但我不敢在这个时候点灯。我连鞋都没穿,惦着脚尖抓起枕边的甩棍,轻轻的朝房门那边摸索着走。我不知道房门外的声音是不是具备某种感应,从我苏醒到下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但当我抓着甩棍朝房门靠拢,想要再进一步听听那阵声音的时候,声音骤然就消失了。我的耳朵贴着门板在听,不过真的再听不见什么声音。旅店的房间破的一塌糊涂,但门板还是完好的,从上到下找不到任何一个窟窿和一条缝隙。我贴着门板听了几分钟,尽管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可我的心,已经不能平静了。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深更半夜的摸到我的房门外,可能是想从门板的缝隙朝里面窥视。我越想,心里就越毛,确定房门外没有声音之后,我推开房门,伸头朝外面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圈。旅店的院门紧锁着,我的车子好端端的放在院子里,夜已经很深,整个院子黑灯瞎火,连店主老头儿都睡着了。看了一遍,我重新缩回屋子,关上房门,这个地方让我住的很不踏实,原打算在苦柳住两天,好好休息一下,但我改变了主意,等到天一亮,我马上动身。这时候是凌晨三点多钟,我不准备再睡了。小屋特别黑,让人感觉压抑的透不过气,但我还是不敢点灯,想了一下,我就轻轻的推开后窗。窗外的月光不明亮,只不过能看到一点透射进来的昏沉的月光,已经比两眼一抹黑要强的多。我推开窗子以后,转身把睡的凌乱的床铺重新铺一下,但窗外的月光顺着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的那一刻,我猛然生出了一丝非常不安的感觉。我能清楚的感觉,这种不安肯定来自我的身后,我一下子回过头,眼睛在适应黯淡的光线与黑暗交汇的环境的同时,我的脚底板唰的冒出了一股森森的寒意,整个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床铺对面,本来是一个光线照射不到的死角,但月光洒进来,我朦朦胧胧的看见墙角里,好像蹲着一个人。我的脑袋瞬间大了一圈,二话不说,抓着甩棍就逼了过去。在我逼近的同时,墙角那团蹲着的影子也随即动了,贴着墙根急速的奔向屋门,这团影子一动,立即就被淡淡的月光映照的更清晰了一些。在我看清楚这团影子的时候,视觉神经所捕捉的画面,如同一道道强烈的电流,直接把我电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