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的惊呼声只响了一下，紧接着，又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响声，好像桌椅板凳被撞翻了一地。我说不出的紧张，老巴的来历身份我还不清楚，但这货表面上大大咧咧玩世不恭一副二太爷的样子，不过他绝非表面上所显露的那么简单，相反，这个人其实很厉害。我对老巴没有好感，然而在这种境地里，出现什么意外，我不可能放任不管。“老巴！”

我叫了他一声，举着手电筒从废弃的房间冲出来。乒乒乓乓的声响还在继续，伴随着重物砸在地面的声音。这声音非常大，沉甸甸的回荡在这座地下室里，听的人毛骨悚然。见老巴没回应，我也没再叫，拎着手电筒顺着老巴的声音往前跑。这地下室没岔路，两排房间中间就这么一条，跨过两三个用来储物的“房间”之后，通道到了尽头，通道尽头的房间房门非常厚实，门锁也是被老巴撬开的，透过房门间的缝隙朝里看了一眼，我就看见老巴斜斜的靠着房间的一角，大口喘着气，屋子里狼藉一片。“怎么搞的？”

我把手电筒咬在嘴里，跑过来蹲在地上把扶他扶起来。老巴捂着脸，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他的胳膊很有力气，我使劲拽着他也拽不开。说实话，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心里很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故意吓我行不行？”

“我……我会故意吓你？”

老巴似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他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硬憋着一股气，慢慢拿开了捂着脸的手。看着眼前的老巴，我的心咯噔一声，瞬间就乱了。因为我看见老巴的眼睛肿的很厉害，红肿的眼皮子包裹着眼睛。他这个样子，让我很自然的就想起自己在老家意外“失明”的事情。“你眼睛怎么回事？”

我小心的用手电照着老巴的眼睛。“肿了……”老巴抓住我的一只手，他的声音还是很镇定的，但镇定之后，还隐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惶恐。我猜测，老巴多半是看不见了，至少视力大幅度的减退，身在这种要命的地方，骤然失明是非常要命的事情。我一边扶着老巴，一边就扭头在四周匆匆的扫视着，老巴所处的这个位置已经是整个地下室最深处，朝前走的话就没有出路了。屋子里杂乱不堪，一些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在这些东西里，一块石头，很莫名其妙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的视线定格了，那是一块被敲打的几近正方形的石块，本来放在一个结实的小台子上面，可能被老巴硬给扒拉了下来。从我这个角度望去，一眼就能分辨出，这块几乎正方形的石头，被人从中挖空了，挖空的石块里，明显放着什么东西。我把手电的光线调到最强，直直的照射过去，当光线汇集到被挖空的石块上的时候，我的头一下子就像是要爆炸了似的。被挖空的石块里，平平整整的装着一颗颅骨，很完整的颅骨。颅骨外的皮肉早已经烂光了，在光线照射中，颅骨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眶，让我有种被雷劈的感觉。我一下子想起了老家后山的矿洞里，那只银色箱子，银色箱子里面那团烂的无法分辨的东西，还有那团东西所流露出的“目光”。石块中的颅骨的眼眶，仿佛和银色箱子里那团东西的眼睛，是一模一样的，透过黑洞洞的眼眶，我能感受到那似曾熟悉的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全都是畏惧和惊悚，颅骨的眼眶只有那么大，却容纳着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洞。“这是什么？”

我忍不住就回头去问老巴，但一回头看见老巴肿的那么严重的眼睛，我回过神了。我很糊涂，但有一条线索，已经浮出水面，这颗被藏在石块中间的颅骨，还有老家矿洞里的银色箱子里的东西，都拥有一种难言的魔力，无论是谁，只要亲眼看到它们的眼睛，就必然会引发失明。我叹了口气，事儿都明摆着，老巴对我有隐隐的防备，所以他发现了端倪，却不肯喊我，想自己先偷偷瞧瞧，这一眼瞧过去，直接就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伙计，来根烟。”

老巴的眼睛肿的水蜜桃一样，丫的心太宽，都这节骨眼了，还不忘揩油要烟抽。我点了一支，递给老巴，他摸索着接了过去，使劲抽了一口，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包。小包里装着几个小瓶子，老巴在一个小瓶里取了点淡黄色的粉末，朝眼睛上敷。我偷眼瞅着老巴，首先，我可以确定，他现在和一个瞎子应该没多大区别，再其次，我还能确定，老巴此刻的状况，其实是我已经遭遇过一次的。“能跟我说说吗？”

我等老巴用绷带把眼睛裹上，然后试探着问他：“你看见了什么？”

骨碌碌……老巴没来得及说话，那颗被放在石块中间的颅骨，突然就无风自动一样滚落了出来。这里的地面大致是平整的，颅骨一直滚到离我和老巴只有半米远的地方，才慢慢停下。我的手电一直都跟着颅骨滚动的轨迹，如此近的距离下，可以把这颗颅骨看的更清楚，更透彻。准确来说，这是一个近乎半石化的颅骨，牙齿保存完好。乍一看和人的头骨类似，但仔细一看，我不由心头一颤，这东西绝不是人类的头骨，更像是某种灵长类、猿类的颅骨。颅骨眉心到头顶位置有矢状脊，整体比人类颅骨要大两倍左右，上下两排牙齿各有一对比其他牙齿长出不少的交错獠牙，颧骨比人类要高出一倍，整体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违和感，十分不舒服。“别看这个东西！”

老巴的眼睛不管用了，和我之前一样完全要靠听觉来替代视觉，他看不见我在做什么，但他能听见颅骨滚动的声音：“千万不要看！”

“我已经看见它了……”我被老巴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问道：“老巴，这……这到底是什么？”

“你看见它了，就说明你和我一样，都中招了。”

老巴低下头，揉捏着手里的烟头，他似乎在考虑，考虑该不该把关于颅骨的事情告诉我。“咱们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不给我露一点风？”

“这个东西，对人来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老巴轻轻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比死都可怕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