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网凌空一落,两只无名生物顿时就被笼罩在其中。这东西相当的灵敏,虽然被燃烧的气味深深吸引,但大网罩落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它们。唰……年老体衰的无名生物动作到底慢了一些,在大网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想要逃出去,却力有未逮。那只幼小的无名生物经验匮乏,不过精神体力都很充沛,反应也特别的快,顺着还没有收紧的网边儿一下钻了出去。大网直接就把年老的无名生物裹住,那只小的转身就要逃进茂密的草丛,但又舍不得丢下同类,在距离大网好几米远的地方来回的蹦跳,想走都不掉,想靠近却不敢。这一切发生的其实非常快,只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在大网罩住年老的无名生物的同时,趴在隐蔽处的苏然一跃而起。“别让它逃掉!”
茂密的暗夜草原,很可能生存着数目未知的无名生物,那只小的如果逃走,或许就会引来其余的同类,对我们来说是个麻烦事儿。苏然一发话,其他隐伏的人也同时急速的行动,他们可能有枪,不过不敢用。有人一步上前,直接收紧了网。网里的无名生物大概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急促的低低尖叫了几声,像是催促那只漏网的小生物快点跑。脚步声一下子纷乱起来,小无名生物显然受惊了,它万般的不愿,却不得不做逃跑的打算,团团转了几转,眼睛盯着网里的老无名生物,转身就要冲进身后的草丛里。“巴彦!拦住它!”
嗖!!!队伍里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抬手甩出来一根镰刀般的东西,那应该是蒙古人善用的“布鲁”。在蒙古语里,布鲁意为投掷,同时也是一种狩猎工具,布鲁多为木制,选用沉重结实的木料,打磨成三十到六十厘米左右的镰刀状,过去的蒙古人最精通狩猎,好猎手骑在飞驰的马背上,可以用布鲁击打逃窜的中小型猎物,布鲁的杀伤力很强,中则毙命。我根本不知道苏然的队伍里还有人掌握着这种技能,在无法使用枪支的情况下,布鲁无疑是很致命的武器。弧形的布鲁发出了呼呼的破空声,那只小的无名生物因为迟疑而错失了最佳的逃跑机会,还没来得及钻进茂密的草丛,呼啸的布鲁嘭的一声砸在它的左腿上。坚硬沉重的布鲁直接把它的一条左腿砸断,飞奔的无名生物痛苦的叫了一声,噗通摔落在原地。后头的人急速的追赶过去,出手又快又重,一脚踩在它的脸上,手里的刀子直接捅入心脏。我只看见小无名生物的身躯在踩踏下挣扎不得,吱吱的尖叫了两声,四肢扭曲抽搐,随即就再不动弹。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被裹在网中的老无名生物虽然视觉退化,但它能听到这些,也能感应到这些。它知道,幼小的无名生物肯定死了。陡然间,网里的老无名生物像是发疯一般的挣脱,挣扎,无奈,它被死死的裹住,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它疯了,情绪完全崩溃失控,挣扎无果的同时,老无名生物爆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旁边又有人上去帮忙,脱下衣服隔着大网兜住老无名生物的嘴。大网直接被抬到一旁,那只幼小的无名生物彻底断气。“拦着它,等到事情做完,放它走就是了。”
苏然看看已经咽气的无名生物,微微皱了皱眉:“何必杀它?”
“我怕它跑了。”
壮汉子捡起自己的布鲁,咧嘴笑了笑。“算了,先离开这儿。”
苏然朝远处看了看,静谧的暗夜草原,不知延伸到何方,老无名生物凄厉的尖叫也不知道传出去多远。一帮人火速收拾了现场,然后顺着草地的边缘朝东北方向转移。一口气走出去几百米,离草丛越来越远。地势发生了一些变化,坑洼起伏的幅度变大,右手边有一道很大的隔断,就是这道大隔断隔开了地下深渊和暗夜草原。我们一直走到隔断的脚下,苏然才吩咐停止。“开始吧。”
苏然安排了一下人手,有人在后方负责警戒,有人丢下了被裹住的无名生物,忙碌间,我看到那个壮汉子取出了酒精炉。“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觉得恶心,说不出的恶心,壮汉子用固体酒精点燃了炉子,又从背包里拿了一只黑乎乎的锅一样的东西,那架势,好像要熬汤煮饭。“很多信息,都在流逝的时间里丢失了,无法再从常规的手段找回。”
苏然坐在我旁边,耐心的解释道:“这片深渊的秘密,你也想知道,对吗?但这里没有文物,更没有文字资料,想要获取秘密,就必须得到足够多的信息。这就是我们抓捕无名生物的目的,我们要从它身上寻找信息。”
“怎么找?它就算知道什么,你能严刑逼供吗?你能问出来吗?”
我又产生了那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杀戮是相互的,进入沙河子的人,跟这些无名生物就好像天生的死敌。“会有办法的,如果没有办法,我不会奔波千里,专门赶到这儿。”
苏然一边说,一边又皱起眉头,轻轻的朝后面摆了摆手:“我说一句真心话,我是个女孩子,我厌恶血腥,但你要明白,有的路,我们走上去,就再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苏然在这边和我说着话,身后的人隔着网,一下勒紧了老无名生物的脖子,无名生物有着和人类类似的机体,脖子被勒紧,气管封闭,它喘不过气,也叫不出声。接下来,我真的不忍直视了。我看到有人拿出了一些我没有见过的器具,都是医疗器具,金属制成的器具冰冷无感,散发着让人战栗的光泽。我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受过专业的训练,但他们的动作非常娴熟,就用这些器具默契的配合,直接打开了无名生物的颅骨。我所目睹的,到底是什么?老无名生物的脖子被勒着,除了勉强发出一丝全力呼吸的声音,它再没有别的任何反应。它的眼睛挣得很大,灰蒙蒙的眼神里,全都是痛苦,还有说不出的如同浩瀚海洋一样的愤怒。“你们太狠了!”
我唰的站起来,实在受不了眼前的情景,无论被屠戮的对象是不是人,但它总归是一条生命。在我们的安全没有被危及的时候,这样的举动跟滥杀又有什么区别?“别,别着急,消消气,消消气……”三儿赶紧就拦着我,不停的劝。“你是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从你出生开始,你就受到了关怀和保护,你没有经历过风雨,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
苏然静静的看着我烦躁般的发怒,站在我对面,轻轻把三儿拉到一边儿,望着我,说道:“你只看到这些让你承受不了的事实,但你不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围绕着这个深渊里的秘密究竟会死多少人。你明白吗?死很多人,而且都是人,并非无名生物。”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了,我看得出来,苏然的不忍,不是伪装,或许她和我一样,都不愿意去目睹这些常人无法目睹的血腥和杀戮。“如果你真的仁慈,那么你就更应该把这件事做下去,那样,会挽救很多很多人。”
苏然按着我的肩膀,让我重新坐下来:“我不喜欢虚伪的人,真正的圣人,不伤及生命,但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杀戮,鸡鸭鱼肉,你吃的,都是它们的尸体,没有生命的尸体。”
我无法反驳,我心底还保持着对苏然的戒备,可这时候,我真的相信,她所说的,属实。这个深渊里的秘密,决定着无数人的生死。尽管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可我知道,它很重要。“我要做什么?”
我尽全力在短时间内平静了:“你要做什么?”
“跟它沟通,用一种你从未听过的方式和它沟通。”
苏然头也不回的指了指身后那只被打开了颅骨的无名生物:“全世界无数人,只有你可以和它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