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周世杰吗?我发愣了,眼神仿佛不会转动,呆呆的继续望着对方。这个清秀的女孩,的确很陌生,但是在她说出自己的请求之后,我突然觉得,她的影像,好像一根无形的线,在我的记忆里慢慢的飘动。这根线,很难抓住,但是这根线的另一端,一定捆绑着些许的记忆。我在发呆,可是脑子一刻都没有停止搜索。我在拼命的回想,拼命的思考,思考这个陌生的清秀女孩,为什么会在我的记忆里翻起一点几乎察觉不出的波澜。“能帮帮……能帮帮我吗……”清秀女孩见我不说话,脸上的焦灼又深了一层,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跟我说:“我求求你,可以吗……”我已经顾不上回答了,因为我一直都在搜索着这个清秀女孩带出来的那根记忆里的细线。可是我的脑子有点乱,无法和正常情况那样,很快就把记忆深处的信息给挖掘出来。大概有几分钟时间,我什么都回想不到。“是不是?有些为难你了?”
清秀女孩又追问了一次,很可能,她是一个不愿意求人的人,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哀求我,连着问了我三次,我都没有答话,她料想,这大概是我用沉默来代表拒绝。她的神情,瞬间就平静了,把脸庞上的焦灼,都隐藏起来,平静的好像一汪看不见流淌的秋水,慢慢松开抓着我的那只手,轻轻理了理粘满尘土和泥草屑的头发:“要是真为难你,那就不麻烦你了。”
望着她归于平静的脸庞,我的思绪骤然间跳脱了,猛的就回想到了一个记忆中的片段。果然!这个清秀女孩猛然看上去,好像无比的陌生,从来没有见过,但把记忆深挖一下,我一下子就想了起来。我不是没有见过她,只不过不是以正常方式见面的。我对她的些许印象,来自一张身份证,老旧的身份证。身份证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东西了,上面有一张照片。那是刚刚被苏然扣押之后,她带着我去参加那个秘密会议时,给门禁所展示的身份证。因为参加会议的人,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有碰面,而且与会者没准自己去不了,委托他人参加会议,所以,身份证是最好的通行证。但这种通行证的主人,必须是当年参与了行动的原班人马其中之一。回忆一被打开,当时的零碎信息,就马上被我全部回想到了。苏然出示了一张身份证,我还记得,那张身份证主人的名字,叫做张瑶。身份证上的照片,那个年轻的,叫做张瑶的女孩,赫然就在眼前。当我回忆到了这些的那一刻,心中的恐惧,陡然减轻了。张瑶是曾经追随过父亲的人,是他们团队中的一员。无论从她的身份,谈吐,还是表情举动上来看,她是一个有涵养的人,身上没有邪气。“你要带什么东西给周世杰?”
“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张瑶本来已经放弃了让我帮忙的打算,但是听到我开口说话,她的眼睛里,一下迸射出充满了希冀的光:“如果可以,麻烦你亲手交给他。”
我没来得及说话,略微纷乱的脑子猛的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张老旧的身份证,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具体年份不好确定,但至少在二十年以上。二十多年前的张瑶,正当青春,可是二十多年过去,她的相貌,难道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像二十多岁时那般的风华正茂?我迟疑了,这根本就是个无法解释的现象。白小菲是说过死亡的含义,也说过躯壳的灭亡不能代表人的真正死亡,但躯壳要遵循自然规律,不可能多少年过去了都一成不变。“可以吗……”在我沉思间,张瑶又开口央求,她虽然在央求,但是话语有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那种软糯,柔的让人无法拒绝。“可以。”
我点点头,不管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都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谢谢你,谢谢你……”张瑶如释重负,好像压在自己肩头的一座山被搬走了,她很轻松,脸庞上的焦灼,顿时烟消云散,冲着我笑了笑。“你要带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我问她,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问她,父亲的下落,至今是个谜,乃至父亲这个人,在我心里也变成了一个谜,我想知道一些事情,就必须寻找直接的当事人,张瑶是父亲队伍里的一员,她和父亲,必然有比别人更深入的接触。“这些东西,终于有人带给他了……”张瑶并没有说话,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她是在笑,但是笑容之中,两只眼睛里,泪水夺眶而出。她再也没有什么焦虑了,然而神情之间,那种凄凄的愁绪,却如同深深的烙印在脸上,在心里。那是任何东西都化不掉的愁。“你不用急,你告诉我,那些东西,在哪儿?”
张瑶依然不说话,流着眼泪在笑,我有点急切,然而当一缕月光从针叶之间透射下来,恰恰照射在张瑶身上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她的脸庞,像是一秒钟跨越了半个世纪,急速的衰老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吞噬着她清秀的脸庞,犹如在这短短的刹那中,她一下子走完了后半生漫长的路。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突然又想起来,苏然当时和我说过的话。她说,张瑶已经死了,除了队长,没有人知道张瑶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