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理解我当时的那种感受吗?”
司徒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你可能理解不了吧……”司徒见到父亲的同时,也见到了陈生。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跟父亲说的,至少得把详细的过程讲一讲,可是看见陈生的那一瞬间,司徒的思维顿时停止了工作。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甚或是有另外一个和陈生很相似很相似的人,但仅仅几秒钟,司徒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有看错,而且面前这个正在跟父亲一起喝茶的人,确信无疑就是陈生,甚至连脸上几颗清晰的雀斑都一般无二。司徒不相信,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两个雀斑都长在同一个位置的人。更重要的是,陈生那种冷傲,不屑一顾,眼高于顶的神态,是很独特,也模仿不来的。在看见司徒的时候,陈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斜眼看看司徒,嘴角露出一丝深如瀚海的笑。司徒晕了,也顾不上再跟父亲说什么,暂时退了出去。他用了很长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并且,他是个理智的人,开始分析这件事的内情。但分析来分析去,司徒根本就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事情超乎了他的认知范畴,就好像一个古代的人面对一台计算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原理。后来,司徒单独找了父亲,郑重其事的讲了这个事情。父亲很认真的听,其实,在司徒被扣押期间,团队这边肯定跟老毛子有过进一步的接触和商议,所以事情的经过,父亲大概是知道的。司徒已经不在乎跟老毛子谈判的结果了,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这个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司徒很刻意的跟父亲说,陈生已经死了,在边境的桦树林里面,被狙击步枪的子弹打爆了头。父亲没有任何惊疑,很平静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跟司徒说,他知道这件事了。“然后呢?”
我听的也有些心惊,关于这种事,我以前和苏然还有白小菲进行过探讨,我所总结的结论就是,人体的死亡,跟躯体的灭亡没有直接关系,但陈生这件事,违背了常理,他被打爆了头,就意味着这具躯壳已经完全死亡。可是司徒看到的陈生,又是一种什么状态?“没有然后。”
司徒摇了摇头。从司徒跟父亲汇报完了以后,父亲似乎就忘记了这件事,根本不去追究被击毙的陈生到底是什么情况。团队依然在运作,所有的人各司其职。陈生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不做什么正事,过一段时间就外出一次,行踪飘忽不定,可能除了父亲,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从那个时候开始,司徒好像隐隐中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陈生,是不怕死的,难怪他在任何情况下,哪怕敌我力量悬殊之极的环境,也敢跟对方硬顶着干。不管我们能不能理解,能不能接受,但这就是一个事实,陈生不怕死,即便他死了,还可以活过来。在这之后,陈生在团队里又呆了几年,连司徒也说不清楚,陈生是什么时候突然脱离团队的。不过,根据司徒的判断,父亲和陈生交恶了,导致了彻底的决裂。“决裂是必然的。”
司徒解释道:“队长那个人,少言寡语,但他是一个领导者,而陈生呢,他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指挥和调遣,他只是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做事,归附团队,有他的需求,脱离团队,也是既定的结果。”
陈生脱离团队,不能影响团队的计划,很多事情还是一步一步的进行着。从那之后的很多年,陈生这个人好像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在做什么事情。“那你们?”
我顿了顿,司徒的基本性格,我算是了解了一些,他绝不会冒着巨大的危险去进行什么计划,除非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他才会试试。尤其是他亲自带队的话,那么成功率就得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差不多十拿九稳。这次来到包山,司徒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捕杀陈生:“他消失了那么多年,跟团队没有什么明显的冲突和矛盾,你们捕杀他,是为了什么?”
“如果没有必要,谁愿意跟这样的人为难。”
司徒苦笑了一声。事情在前两三年,发生了很巨大的变化。首当其冲的,是父亲的突然失踪。从父亲负责团队的具体事务到前两三年,时间跨度很大,一些当年的骨干分子,年龄都渐渐大了,而且地下深渊事件始终没有落幕,这些人慢慢的就萌生出了退隐的心。但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每个人都了解很多关于地下深渊事件的周边情况,入伙容易抽身难,每个人试探着提出退隐的请求的时候,都被父亲拒绝。三年前,父亲消失了,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他去世了。但司徒在内的一些骨干都知道,父亲还在,只不过没人了解他的行踪和他的想法。也就是在父亲消失之前,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行动任务,分派下去。执行计划的人,基本上全都在行动期间中了黑洞诅咒。所有人都指望着父亲能帮助他们,但是父亲一下子无影无踪,这些人就抓瞎了,因此,在上一次的秘密会议里,杀猪汉他们非常恼火,脾气很大,毕竟黑洞诅咒事关性命。我听到这儿,心里渐渐的生出一股寒气,如果放到以前,我可能不会多想什么,可是随着所知的线索越来越多,我突然像是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这些人中黑洞诅咒,一定是父亲有意安排的,黑洞诅咒等于是一个枷锁,把这些人压的死死的。诅咒是在地下中的,要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就只能在地下找,所以这些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沿着以前的路,继续走。而且,黑洞诅咒还是一颗定时炸弹,等到诅咒发作,人就没救了,人一死,所有隐藏在内心里的秘密,都会被永远深埋起来。这心思,是不是过于歹毒了?我这边想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司徒应该没有察觉出我情绪上的波动,继续讲陈生的事。在父亲消失之后,失踪了很多年的陈生,一下子又出现了。他在团队里呆过好长时间,团队里的主要成员有哪些,他很清楚。如前所述,这些骨干成员都进行过很多次的实地勘察和行动,他们掌握的资料是最原始也最重要的,陈生开始一个一个的找这些人。“他在逼问这些人掌握的资料信息?”
“不是。”
司徒摇摇头:“如果仅仅是逼问,那也罢了,陈生是想要这些人的命。”
不管以前怎么样,在现代,了解和掌握关于地下深渊事件最多的,莫过于团队,父亲一失踪,陈生仿佛肆无忌惮了,他在不断的暗杀团队当年的老成员,其目的,很显然是要灭口,让这些人带着肚子里的所有秘密去死。团队当年的核心人员,连同一些外围人员,不断的死去,死的人一多,就引起了众人的警觉和愤怒。这些人在多少年的生活中养成了习惯,一旦遇见什么事,首先就去找我父亲。可是父亲无影无踪,谁也找不到,无奈之下,他们就退而求其次,去找司徒。在陈生脱离团队以后,司徒从父亲的助手变成了团队里的二号人物,团队的人都认为,他们找不到父亲,但司徒一定可以。“我也是有苦说不出,队长的思想,谁能猜得透?他要躲起来,不可能有任何人找到的。”
司徒流露出了颇多的无奈,他也是团队的重要成员,这两年期间,至少被陈生暗杀过三次,司徒手里掌握着团队的实业,财大气粗,养了不少好手,再加上自己非常小心谨慎,才躲过了陈生的致命伏杀。但陈生每次伏杀失败,却能全身而退。这让司徒如坐针毡,他在明,陈生在暗,防备的再严密,也总有疏忽的时候,因为司徒也得正常的生活。所以,陈生严重威胁到了司徒的生命安全,从很早以前开始,司徒就在谋划,想要反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陈生不死,他就要死,虽然司徒对陈生很忌讳,但跟自己的命相比,司徒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经过很周密的准备,再加上信息渠道的扩展,司徒锁定了陈生的行踪,在做好所有准备之后,司徒想给陈生致命一击。陈生的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想跟司徒再谈一谈,不过这边还没继续说话,就有一个司徒的手下,走到离我们还有十步远的地方站住了,明显是有话要说。“怎么?”
司徒一扭脸,面对自己下属的时候,又恢复了那种不动声色的沉静里,淡淡的问了一句。“那边那个人,怕是不行了。”
这个伙计说:“他有话要跟你说,按都按不住。”
司徒的眼神微微一变,我也跟着站了起来,伙计说的那个人,肯定是王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