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棵树下面,深挖了一米左右,装着钥匙的玻璃瓶就被挖了出来。看着玻璃瓶里的钥匙,我就觉得,陈生虽然暴躁粗狂,但其实又很小心谨慎,钥匙藏在这儿,估计一百年也不会被人发现,退一步讲,即便有人无意中发现了这钥匙,也不可能知道究竟钥匙关联的锁在什么地方。来的容易,去的就难了,苹果园这边特别荒,几乎就没有车辆来往。我行动不太方便,架着一支拐,慢悠悠的离开苹果园,跑到距离最近的公路上,来来去去的都是私家车,还有过路的货车,我不想招手拦车,怕招人注意,其实,就算我拦了,也不一定有人停。就这样,我无可奈何的沿着公路朝市区的方向走,走了最少四五十分钟,口袋里的手机,嗡的震了两下。因为平时一直都在深山老林里活动,手机没什么用处,大部分时间处于关机状态,这次回到山阳,为了跟老巴不间断的联系,我把手机打开了。手机震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老巴的消息,然而掏出来一看,我不由自主的就停下了脚步。手机收到的,是一条苏然发来的信息。“我知道,你回山阳了,是不是?”
我怔了怔,有些事情,有些人,如果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淡忘了,可能在心里翻不起什么波澜,这会让人错误的感觉,自己仿佛把这些事和这些人淡忘了,很淡很淡。但这些事,这些人,终究是忘不掉的,不管过去多久,只要一有相关的消息,哪怕只是零星的从别人的嘴里得知那么一丁点,似乎被淡忘的人和事,立即会翻江倒海一般的涌现出来,把心占的满满的。忘记,真的是很难很难的一件事,彻底忘记,那更不可能。我定了定神,下意识的就想给苏然回一条信息,但手指刚刚碰到按键,我又顿住了。我必须要学会判断,学会思考,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跟苏然,或者说跟苏然背后的那股势力接触,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把手机放进口袋,对苏然的信息置之不理,接着就继续沿公路朝前走。但不得不承认,我的心并不平静,甚或在心底深处,我还不断的找着理由,给苏然回复,我很天真的说服自己,没准苏然只是普通的问候一声,她没有别的意思。嗡……我独自走了一会儿,手机又一次震响,我不想看,但又不能不看。拿出手机的时候,屏幕上滚动着苏然的名字。除了无视,我还能怎么样?我想,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默然,两个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人,却因为一些原因,而意外般的相遇在一起,那么,我只能慢慢的,让这一切都自己变淡,变的越来越淡。苏然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被我无动于衷的自动屏蔽了,后来,她就没再打。这个时候,我在公路上至少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一辆跑外活返程的出租车把我给拉上,回到山阳市区。到了市区以后,我又先后倒了两次车,为的是甩脱可能存在的跟踪者。我和老巴返回山阳的过程非常隐秘,应该没人知道,可是苏然发来的信息,多半证实,她至少清楚,我回山阳了。不过,想在茫茫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里刻意的找一个人,比较困难,我倒了两趟车,没有发现谁跟踪。接下来,我第三次打上车,驱车前往山阳老城区边缘的棉纺二厂家属院。过去的山阳老城,规模不大,主要的工厂企业都集中在北部和西部,随着时代的变迁,城市重心转移,加上市场供需的变化,棉纺厂早就破产倒闭,只剩下陈旧的家属区。陈生提供的地址,就在家属区里,他选择的地点,肯定经过了慎密的思考。棉二家属区里的大部分住户,已经在工厂倒闭之后搬迁了,但还留下了一部分条件比较差的人,无处可去,这里不属于城市规划的开发区,估计近期内不会拆迁,而且因为经济条件不好,连贼都不肯光顾。任谁都不可能想到,在这样一个普通陈旧毫不起眼的杂乱家属区里面,会隐藏着陈生所说的,足以毁灭的一切的东西。尽管没人跟踪,但因为这件东西的重要性,我还是无比的仔细。我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家属区里的原住户,所以,在下车以后,我拄着拐在家属区附近一个角落里蹲了很久,期间跟老巴通了个电话,告诉他一切都平安。“我这边也不错。”
老巴在电话里百无聊赖,可能是睡了一下午的原因,精神头很好:“我很无聊,顺手翻了翻你以前的照片,好些人都说,小孩儿小时候长的好看,那长大了以后必定长残,我就说,你小时候的照片怎么那么招人爱呢?跟我完全是两回事,我小时候长的很磕碜,我亲妈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的……”“你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你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已经不翻了,另外,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很快。”
我看看不远处的家属区,天微微擦黑了,两栋六层的家属楼稀稀拉拉的亮起了灯,这个地方很隐秘,没人知道,我有钥匙,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到东西。“你家里没吃的东西,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点吃的?”
老巴咂着嘴:“不用带太多,一只烧鸡,一个蹄髈,半斤卤牛肉,十个草鸡爪子,一袋花生米,要是你还有力气的话,可以到城东那家老字号,带一斤驴肉丸子回来,再买一瓶酒,我不挑,你看着买吧,但至少得剑南春垫底……”“食屎吧你!”
我挂了电话,又等了一个来钟头,天黑透了,家属区完全安静下来,这种很老的家属楼,没有物业保安,大门是敞开的,谁想进谁进。我拄着拐,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因为心虚,不偷都像贼,瞻前顾后的走进家属区,贴墙跟溜到后面那栋楼上,一瘸一拐的从一楼爬到了顶楼。从苹果园取来的钥匙,终于派上用场了,陈生藏东西的这户家户的大门,和其它住户的家门一样,破破烂烂,但打开大门,二道门则是最结实也最实用的防盗门,专业的开锁人员也得费老鼻子力气才能打开。我用钥匙打开了两道门,反手关上房门,接着打开了灯。这种老楼居住面积都不大,一个小小的客厅,两个卧室。我走到右手边的卧室,进门以后从北墙根朝南边数,一直数到第四块地砖,然后摘下身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了锤子和凿子之类的工具。这块地砖下面,是空心的,轻轻一敲就知道。地砖被我完整的取了下来,地砖下面蒙着一层泡沫塑料,刨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填充物,我看到了一只小箱子,那种已经被淘汰了很多年的白铁皮箱子。箱子没有锁,份量也不重,可是我把箱子拿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它很压手,或许是心理上的原因,潜意识里认为,我现在所拿着的,是一件太重要的东西了。对陈生那种自私的人来说,这东西,几乎比他的命都要紧,那么它的价值,可想而知。“这是一件,可以毁灭世界的东西……”我瞬间就回想到了陈生在包山分别之前郑重其事的交代和嘱托。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陈生的话,可是这只小小的箱子真摆在眼前的时候,我第一次产生了些许的怀疑。这东西,有陈生说的那么要紧吗?一只小小的箱子,里面装着什么?能够毁灭世界,毁灭一切?我心里的念头强烈的不可抑制,就和偷到了简直连城的宝物的贼一样,心在突突的乱跳,我没有犹豫,因为陈生交代我,一定要毁掉这只箱子里的东西,既然要销毁它,那么我就必须打开它。小铁皮箱子,被我一下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塞的结结实实的油布。陈生的思维,可能比正常人脱节了几十年,他很信赖这种老式的工具,现在比油布更轻巧有效的防水材料有很多,但陈生就是一门心思的信任这个。箱子不太大,等把油布拿掉,里面的东西,终于映入眼帘。那是一个玻璃瓶,直径大概三十厘米左右,阔口瓶,瓶盖和瓶身之间的缝隙,全都被蜡给封死了,保证瓶体内部不会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陈生要让我找到的东西,就在这个阔口玻璃瓶里面装着。这一瞬间,我的瞳孔先是猛然一缩,又好像随即扩大了一圈,我慢慢的把玻璃瓶举到了和眼睛持平的位置,一动不动的看着瓶子里的东西。光线透过透明的玻璃,让里面所装的东西分毫毕现,看的再清楚不过。但我还是忍不住晕了,因为我真的没想到,陈生所说的足以毁灭世界的东西,会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