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抓着绿帽子的衣领之后，我觉得他身上的肌肉可能都僵硬了，而且像冰一样凉的冻手。相隔的这么近，我努力用残存的视力去注视绿帽子，我模糊的看到，绿帽子那张原本发黑的脸，现在就像死人一样，惨白的没有血色。“你回来。”

方斯莫在后面看着，可能是想阻拦我从绿帽子嘴里掏信息：“小心他没死透，伤了你。”

可是我没有退回去，这个小洞所隐含的秘密，应该很重要，是深渊事件里非常关键的一个环节，现在不弄清楚，以后就没机会了。“你还能说话吗？”

我伸手拍了拍绿帽子的脸，他的脸和手脚一样，凉的没有温度。不过，他还有呼吸，杂乱的没有规律的微弱的呼吸，并且脉搏还可以摸的到。“啊！！！”

就在我全力抓着绿帽子想问出些情况的时候，他整个人陡然间触电一般的抖了抖，嘴里发出一道含糊不清的音节，听不清楚究竟说的什么。我没有防备，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暴起，差点就被掀翻到后面。绿帽子诈尸般的一动，旁边马上有人冲过来按住他的手脚四肢，方斯莫带来的人不是吃素的，至少拳脚功夫很好，三个彪形大汉紧紧按住绿帽子，对方就动弹不得了。但绿帽子还是在扭动，嘴里继续发出那种胡言乱语般的梦呓，一边嘟囔，一边顺嘴流白沫。“这个人的样子，有点像低温症啊。”

杀马特在后面嘀咕了一句，十字横梁深渊本身就温度很低，那个深邃的小洞更是冷的无以复加，绿帽子在里面那么长时间，能艰难的爬上来已经是奇迹了。我等到方斯莫的人把绿帽子按住以后，抓紧时间又压低了身子，用力的拍绿帽子的脸，试图把他从昏迷中唤醒。我自己感觉，绿帽子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不问出点什么，他随时可能会挂掉。询问之间，我也觉得很吃力，自己身上的伤不轻，只是限于环境，在咬着牙苦苦的坚持。我想叫人给绿帽子生火升温，可是我怕我一松手，绿帽子就会被方斯莫的人给拖到一旁。“你能听见吗？”

我啪啪的加大手上的力度，拍打对方的脸：“回答我，你在小洞里面，看见了什么？”

周围的人都不说话，好像变成了我一个人在表演，幸好，方斯莫只是默然注视这一切，并没有让人把我给拉到一旁。绿帽子还在嘟囔，嘟囔谁也听不懂的话，我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得贴着他的嘴巴才能听到那些含糊的音节。“你说啊！”

我急了，很怕他不把话说完就死掉，直接趴到他身上，耳朵贴着他的嘴巴，努力的倾听他所吐露的每一个字。骤然间，绿帽子的身躯猛的一挺，就好像人要蹬腿前的征兆，紧接着，他的身子就软了下来。“说！”

我感觉他真要死了，揪着他直接把他上半身给揪起来：“你看见了什么！？”

“洞……”绿帽子的眼神已经僵直了，严重的涣散，但是他如同回光返照，在彻底失去意识这么久之后，一下子说出了一句我尚能辨别出来的话：“洞……”“洞里有什么？你在洞里看见了什么？”

“眼睛……”绿帽子的眼神陡然定格了，但是在临时之前的那一刹那，他留下了几个字：“一双眼睛……”“眼睛？什么眼睛？”

我心里一惊，一下子就回想起自己当时在小洞前面临昏厥的时候，隐隐约约所看到的那些如同幻境般的场景。深不见底的小洞，不知道连通到了什么地方，在如同宇宙一般浩瀚的黑暗里，一双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眼睛，好像在沉睡着……但是我再焦急的追问，也来不及了，绿帽子刚说完这句话，我就觉得他的最后一丝活气轰然爆散。轰……在绿帽子咽气的时候，我还没有产生多余的念头，他僵硬瘦小的身躯突然又颤了颤，我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从他的身体里，飞出来一团若有若无的影子。影子很小，像一只腾空而起的鸟，在场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去进行阻拦，这团黑影般若有若无的影子一飞冲天，瞬间就消失在了深渊上方的黑暗中。“那是什么东西？”

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这很明显是不太好的讯号。“这下面是不是不太安全了？”

方斯莫小声的询问身边的人。“大概是……但说不准。”

“他身上有伤。”

方斯莫指了指我，交代手下的人：“你们两个，先带他上去，不要在这里呆太久了。”

方斯莫的话就是不可违抗的命令，那两个人立即就走过来，拉着我朝那条垂入深渊底部的绳索走。我一直在回想着绿帽子临死前所说的话，被人拉走了，才回过神。我不想走，并非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危险，只是我一走，方斯莫就不知道会如何处理这个小洞。“别让我们为难，行么？”

其中一个人之前就在苏然带领的队伍里，跟我算是比较熟的，他不敢强行把我架着走，扭头偷偷看了看方斯莫，小声对我说：“你这样，我们很难办的……”“走吧，上面应该比这里安全。”

陈生劝我，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我的伤最重，伤口经过简单的缝合算是暂时止血，但我觉得只要再有稍剧烈的活动，还会崩裂。“那个小洞，怎么办？”

“有些事情，即便摆在眼前，也不是我们可以凭自己的想法去改变它的。”

陈生拍了拍我：“先上去吧。”

在陈生的劝说下，我随着那两个人到了绳索边，对方帮我扣好了安全扣，然后给留在横梁上的人发了信号，让他们帮忙拽绳子。绳索在缓缓的上升，双脚刚刚离地，我忍不住回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在这种距离上，即便我看也是白看，视线什么也观察不到，可是我能听见声音，方斯莫肯定在组织人，对小洞进行深入的探索。我觉得很无力，有些事情，追寻一个真相或者秘密，是很困难的，可最让人无奈的，是发现了这个真相之后，自己却无法控制它，让事情的轨迹违背最初的想法。我不确定，如果让方斯莫真正的从小洞中获取了什么线索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后果。很多情况，我还是不明了，但我觉得，事情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好像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一些该出现的或不该出现的人都出现了，而且事件本身的隐秘，也在逐渐的显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延续了至少千年的地下深渊事件，已然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唰……在我刚刚被拽上去三四米高的时候，绳索陡然回落，横梁上面拉扯绳索的人似乎是突然脱手了，我从三四米高的地方一下子落下来，幸亏身上扣着安全扣，蜷曲着双腿，没有直直的掉落在地面上。“搞什么！”

旁边守护我的人顿时慌神了，冲着横梁上扯开嗓子大喊。但深渊有差不多百米的高度，这通大喊没有收到回应，话音未落，从横梁上方掉下来了一团东西，自由落体下坠的非常快，不等我们有过多的反应，这团东西就嘭的落到了地面。在东西落地的一瞬间，我就觉得有飞溅起来的血花喷到了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两个守护我的人大吃一惊，我辨认不出掉在地上的是什么，然而听着他们带着惊悚的声音，心里猛的一抽，看样子，多半是留在横梁上的人坠落了下来。差不多百米的高度，人掉下来直接就摔成了一团肉酱。我们的惊慌不仅是出于这个人的坠落，而且还有更深的忧虑。方斯莫能带到包山的人，不说是千锤百炼，至少都是经历过一些考验的，十字横梁几米宽，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人不可能就这样掉下来。嘭嘭嘭！！！在我们还没有产生相应的对策时，从十字横梁的南北两端，突突突的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开枪的人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不知道人数有多少，光线也不甚明亮，但对方居高临下，掌握了地势的优势，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给压住了。枪声一响起来，我就听见深渊底部有人惨叫，深渊漆黑一团，从上面望下来，只能看到很模糊的手电的那一点点光芒，但这点光芒在黑暗中成为最显著的目标，上面开枪的枪手都对准了手电光周围几米的范围，一通狂扫，起码三四个人中弹了。“趴下！”

我身边的守护者一下把我按到地上，飞快的熄灭了光源，突突的枪声仍然在继续。我不知道是谁在上面突然伏击，但伏击者肯定不是白武义他们，白武义被方斯莫的一部分人给缠死了，短时间不可能全歼方斯莫的人。包山地洞里，一共就那么几股势力，如果刨除这些人，还有谁会在这个最要命的时间发动如此致命的袭击？不由自主的，我就想到了那个在地下湖引爆了炸药，想把在场所有人一网打尽的幕后黑手。我当时就觉得，幕后黑手没能把所有人都炸死在地下湖，就一定还会有后手，如今看起来，我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