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皮顿时发麻,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明显是个男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这原本并不算出奇的声音听着却说不出的阴森。我和杀马特都全神戒备,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在周围不断的看,但整片密林还是原来的样子,既没有响声,也没有动静。“你是谁?”
我试探着继续说下去,同时还在努力分辨电话那边的环境。电话另一端同样安静,只不过不断的有很轻微的刺啦声。“健忘啊……”那道声音似乎是在电话里笑了笑,但嘿嘿的笑声就好像一把钢锉,锉的耳膜发痒,难以形容的难受:“都是老朋友,老熟人了……听不出我的声音吗……”此时此刻,我心里的惊讶在不停的暴涨,说实话,我真的无法分辨出这个人的声音,我的记忆力还算是好的,除非那些街边的路人,否则,只要有过比较深刻的接触,我都不会忘记对方的嗓音。是个熟人?我不停的在搜索,在回忆,从脑海里翻找关于这声音的所以记录,但想来想去,我实在想不起来。很可能这声音已经有点变音了,发闷发哑。“既然是老熟人了,那为什么不出来见见?”
我在和对方周旋,事情已然发生,现在想不想面对都没得选择,如果真躲不过去,那就迎难而上,这样想着,我的情绪就渐渐恢复下来,用不冷不热的口吻说道:“你在哪儿?”
事实上,我的心底还是有一缕不安在发作,我可以不惧怕眼前所发生的情况,最多就是和杀马特一块儿硬着头皮拼一番。但有人突然在这个时间打来一个本打不进来的电话,这就说明,我们这支队伍的行踪,其实暴漏了,破败古城大峡谷附近,又来了人。谁会来?我的脑子里首先蹦出来的,就是那个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幕后黑手,但再一琢磨,这一路上都很平静,没有什么人为制造的危险,这大概说明,我们已经摆脱了幕后黑手的追踪。可现在发生的情况呢?又说明了什么?“说啊,老朋友,你在哪儿呢?”
我听不到回应,但电话也没有挂掉,就又追问了一句,同时转脸看看杀马特。杀马特一直都在注视周围,然而,密密的丛林,再加上氤氲的雾气,视线铺不开,仅靠自己的感官,只能捕捉近处的异常,稍远一点,就难以触及。他冲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暂时还没有发现。“嘿嘿……我有一个东西,想送给你,说不定你有用……”“什么东西?”
我越听越觉得身上冒冷汗,因为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总是有种吊诡的感觉,反正很让人不舒服:“你给我东西,也得先出来啊,你藏到什么地方了?”
“我没有藏啊……我……”电话里面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股神秘兮兮的语气:“我就在你身后啊……”嗡!!!我的脑袋一下就大了一圈,拿着电话不由自主的就转过身,朝后面看了看。身后都是树,还有一片一片从地面蔓延到树上的藤条枝叶以及草丛,视线虽然看的不远,但几米远近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我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就在听见电话里那声音之后,我一下子想到了杀马特刚才跟我说的话,那种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感觉,骤然浓重的无以复加。我的预感告诉我,这周围,似乎真的还有一个人,一个我们都看不见的人。“看到我了吗?我就在你身后……”使我牙根发痒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对方的语气里,似乎有一种小时候玩躲猫猫时得意的挑衅,就好像无论我怎么找,都难以找到他。“你说清楚点,你在哪儿?”
我的脚以厘米为单位,朝后面移动着,拿着电话的手无动于衷,但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上膛后的枪。“近了,近了……你再加加油,就能找到我……加油……”“没必要这样吧?电话都打来了,还跟我玩捉迷藏?”
我尽量放松语气,继续跟对方斗嘴,试图可以找到破绽。“太容易找到,那不就没有意思了?”
我挪动的很慢,但和对方交谈之间,也慢慢的朝后面走了几米远。这片丛林太密,草皮藤条也多,加上黑暗的环境,有人要是故意躲起来,那还真的不太好找。我一直都在很用心的听,却无法从电话里听到对方所处的具体环境。“我先睡一觉……你慢慢找……”电话里的声音打了个哈哈:“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送你个笑脸……”“喂!?喂!?”
我赶紧就搭腔,但对方不回话了,电话直接被挂掉,电话一挂掉,我随即停下脚步。电话虽然挂掉了,可是心头的预感,却骤然又强烈了几分,我能感觉到,那个神秘的人,就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面前依然还是树,还有茂密的草,我把视线全都集中在一点,慢慢的在草丛里扫来扫去。“哥们儿,感觉到了吗……”杀马特轻轻从我身后朝前走了一步,很小声的耳语道:“那人,已经很近了……”“是。”
我只说了一个字,杀马特也停下脚步,站在我身前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他举起了手里那把用来开路的刀,一点一点的递进,刀尖稳稳的顿在了面前的那棵树上。如果不是杀马特的举动,我可能不会太过在意这棵树。密林里的树好像长的都是同一个样子,在他举刀对着这棵树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峡谷的底部不怎么透风,又很潮湿,多少年无人涉足的丛林是一片原始之地,树上全都是发绿的类似苔藓一样的真菌,还有一朵一朵五颜六色的蘑菇。“你觉得,是蘑菇精刚才打来的电话?”
我很少调侃,但现在不愿意让杀马特也那么紧张。“那倒不是。”
杀马特举着刀,笑了笑:“我就是觉得,这棵树长的太奇怪。”
站在我这个角度,或许是看不出什么的,但只要把视角稍稍一转,就能看见这棵树的树围很别扭,就好像在这边凸出来了一大团。“蘑菇精,显形吧。”
杀马特举起的刀尖,刺入了厚厚的一层苔藓,苔藓很松软,刀子刺进去一点都不费力,但刺入最多有十公分,刀子显然是被什么比较硬的东西给顶住了。我们两个人一下子都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杀马特抽出刀子,把厚厚的一层苔藓逐步的刮去,还没等完全刮完,从苔藓里面,顿时就露出半个锈迹斑斑的水壶。这是一个制式的军用水壶,表皮的绿漆和苔藓混成了一片,不仔细看可能就看不出来。水壶本身是比较老的东西,但不能就凭一个水壶来做更多的判断,至少我知道,在阳城的古行圈里,一些人平时做活携带装备,还是有人很喜欢这种军用品,虽然功能单一,不过质量性能很可靠。“果然内有乾坤啊。”
杀马特用刀子把水壶旁边的苔藓给弄掉,但水壶还有带子,不知道连在哪儿,带子结实,他没办法把水壶给扯下来。杀马特放下刀,换了更实用的折叠铲,大片的苔藓唰唰的掉落。我边注意周围的情况,边用最弱的手电光帮他照明。很快,杀马特停手了,退了一步,扭脸看看我。我把手电稍稍朝上举高,那一瞬间,我的瞳孔仿佛凝缩了一般,两只眼球都定在眼眶里。我看到了什么?厚厚的苔藓被刮开的痕迹那么的明显,在斑驳的苔藓和五颜六色的蘑菇下,一下子露出了一张扭曲的脸。这张脸已经辨别不出原本的相貌了,五官连同肌肉,好像都是经过快速脱水似的,干瘪变形,但扭曲之中,仿佛又是一种巧合,那变形的五官凑在一块儿,恰恰就是一个很怪异的笑脸。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送你个笑脸……我马上想到了电话里那个人在挂掉电话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我有点恍惚,难道,给我打来诡异来电的人,就是这个人?“继续看看吧。”
杀马特重新走上去,用铲子小心的把周围残留的苔藓全都刮干净,我们都没想到,在这片好像一千年一万年都没人来过的丛林里,居然会有这样的发现。杀马特的手脚很麻利,过了不多久,苔藓被完全清除,那张“笑脸”的主人,也随之露出。和我之前看到的“笑脸”一样,这个人真的像是被高温烘烤过,在瞬间就脱水了,变的干尸一般。这很奇怪,丛林里的气温高,湿度又大,尸体不见阳光,是绝对不可能在自然环境下急速脱水的。“原来你躲在这儿。”
杀马特嘘了口气,丫的心理素质很好,眼前这已经脱水的尸体,足以让普通人看一眼就做一个月的噩梦,但杀马特没多少反应,还在那里跟对方说话。尸体被我们给弄了下来,脱水后的尸体,又瘦又低,骨头外面那层皮硬的腊肉一样,外面都是霉斑,在弄下尸体的同时,我看见尸体的右手里,握着一部被霉菌裹满的手机。